却是皇帝听见他们的声音,走了出来。他的身边,郑芍唇畔含笑,正亲亲密密地跟皇帝挨在一起站着。
于嬷嬷心里骂一声“狐媚子”,却不害怕。其实早在进景辰宫时看到这满院的侍卫,她便知道皇帝一定又来了景辰宫,只是今日的理站在她这一边,就是皇上过问,她也能让这不规不矩的郑美人扒一层皮下来!
于嬷嬷领着坤和宫来的人端正给皇帝行了礼,板着脸气愤地道:“回皇上,奴婢是奉皇后的命,给盈夫人送些娘娘库里珍藏的补品来的。不想奴婢刚刚进了景辰宫的门,便看见郑美人跟这侍卫抱在一处,光天化日的,这是成何体统!奴婢——”
“于嬷嬷,”郑芍不等于嬷嬷说完,不紧不慢地插了话,“你觉得郑美人是疯了吗?光天化日之下,她敢跟一个男人抱……”她羞红着脸,像是不好意思把话说下去,晃一晃皇帝的胳膊,“陛下,您说呢?世上会有这么笨的人吗?”
皇帝拍拍郑芍的手以示安抚,转向郑薇二人,“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郑薇正要说话,又是沈俊抢先开了口,“陛下,是郑美人刚刚下台阶时被裙子绊了一下,微臣看她快要摔倒便扶了她一把,被于嬷嬷看到后便说我们……”
皇帝再看郑薇,却见这女子又把头深深地垂了下去。皇帝有些遗憾地往下看了一眼,见这女子双手放在左腹旁交叠,水绿的广袖下只探出几点纤纤的指尖。
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注1)
皇帝心中蓦地闪过这句诗来,眼神渐深。
“皇上!”郑芍一声娇嗔,皇帝颇有遗憾地回过神来,问道:“怎么?”
郑芍嘟着嘴,不满地道:“因为侍卫扶了郑美人一把,于嬷嬷就要对郑美人喊打喊杀的,您就不说一说吗?”
皇帝有些为难,其实并没有觉得于嬷嬷有哪里说错了。从未登基前开始,他的王府就以“规矩严整”称道于京城。这一切的局面不得不说,皇后贡献极大。于嬷嬷是皇后的人,此前也在王府里没少替他管理过内宅,郑美人又有错在先,他就是想站在郑芍一边,也说不过去。
目下大雍朝的女子地位越来越跟明清靠拢,女人不止不可以随意出门,便是被外男看过一眼也成了不合礼数,何况是刚刚郑薇跟沈俊几乎算是贴脸擦身而过?看在于嬷嬷这样板正苛厉的老妇眼里自然分外不顺眼,当然,她不顺眼是不够的,她很清楚,皇帝的态度才是关键。
而皇后出身书香世家,家里父亲虽只是个小官,但对女儿的教养相当之严,皇后就是凭着家教严才被赐婚给了皇帝。她跟皇帝刚成婚时,皇帝也曾赞过皇后家风好,婚后将内宅交给她,从未对皇后管理后院提过不同的意见,而且,皇后在后宅中处置过一回被宾客摸了手的妾侍,皇帝也没表示过有任何不妥。
现在一个郑美人连宠都没被宠爱过的小小妾妃,皇上还不是对她说罚就罚?她不过是仗着郑芍才能有今日,那么,她借“礼仪”之名,只是动一动郑美人,皇上肯定不会帮郑芍的!
于嬷嬷刚刚一边与他们三个争辩,一边注意在看皇帝,见皇帝望着郑薇那一边,脸也沉着,半晌没有出声,便以为皇帝同样也站在她一边。一个郑美人当然不重要,可若因为打杀了郑美人,叫郑芍那狐媚子心中不爽,那可不正好?若是,能叫她这一胎气得落了,那更是她没福!
想到此处,于嬷嬷的底气更足,不待皇帝开口,理直气壮地道:“郑美人不守妇道,可不是老奴要找她的麻烦。盈夫人,还请您不要拦着老奴!”
她也不等皇帝回答,用力地一挥手,领着人上前就要来抓郑薇!
“慢着!”郑芍也不等皇帝说话了,怒气腾腾地站出来,“于嬷嬷,这里是我景辰宫,你带着人,不问我一声,便要把人抓走,将我置于何地?!”
于嬷嬷早早想好了该如何应对,“盈夫人,老奴也是为了你好,郑美人规矩不好,传了出去,妨害的不还是您的名声?皇后娘娘总揽后宫,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老奴将郑美人带去给皇后娘娘□□□□,这也是对夫人在负责任!”
郑芍再没想到,自己身份尊贵,从来是天之骄女,却被一个奴婢出身的老妇逼到了面门上,而皇帝竟然到现在也没有表态!
郑芍只觉心中那股怒火越烧越旺,在滚滚的怒潮当中,她的腹部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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