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日之期眼看要过去。明天,就是玄一与薛昆约定下,相会血天宗的时候。可玄一心里仍有一事不解,那就是为何到了现在,血天宗那边还是丁点动静都没有。而这时,薛昆还在赶往青阳山的路上。
薛昆、华容两人之间,自同在血天宗起,就从无宁日。其中缘由,是薛昆入血天宗的头一天,重伤了华容,致使她错失争取到生赏使席位,来增进修为的良机。华容恨薛昆,恨到了骨子里,无奈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唇枪舌剑,时不时图些口头上的痛快。
这三天里,要说最让他俩揪心的,莫过于送往血天宗的消息,迟迟得不到答复。但凡名门望族,或是昌盛宗派,必定饲养“傲鸿”。先前,孟宛龙写给玄一的信,还有玄一召回孟宛龙的信,正是靠着傲鸿才能在半日内送达。
与寻常信鸿、信鸽不同,这种傲鸿背长三尺,展翅足有七尺之阔,日翔万里不在话下。若是携其外出,傲鸿便会盘旋在距离主人十里之内,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此次薛昆下山,总共从鸿笼中选了两只带着,加上华容的那只,个个是上上佳品。可始料未及的是,前天和昨天,薛昆两次放飞自己的傲鸿,却都有去无回。华容挖苦讽刺:“满嘴大话,说什么自己挑的都是最机灵能干的。我看啊,你那两只是一雌一雄,比翼双飞去了。”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薛昆暴躁地说:“少说风凉话话!你倒是试试啊,误了事,咱俩都得没命!”
的确,华容不能说不担心,要真耽误了这么大的事,会死,惨死。反正华容对于自己挑的傲鸿信得过,两人就又修书一封,准备送去血天宗。
来到空旷的地方,华容对空一声清啸,就看见远处簇涌的云雾之中,冲出一个米粒大小的黑点。迅猛之极,如流星陨坠,将厚厚一团积云,闯得七零八落。眨眼之间,黑点从米粒大小,散开成巴掌之大,有棱有角。再过片刻,整只傲鸿的模样便能分辨得清,似鹰鹫形状,但羽毛更为丰满,身躯也更为平滑。
华容右臂一举,傲鸿扑扇着巨翼,两爪轻轻嵌在了华容小臂上。慢慢收起翅膀,稳稳当当地立住,一双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华容的举动。华容得意地白了薛昆一眼,把信函举在傲鸿眼前晃了晃,傲鸿便心领神会,单爪伸出,老老实实地任由华容把信卷好绑在它腿上。
“去!”华容喝了声,胳膊用力往天上一送。
破空长鸣,桀骜不羁,傲鸿扑棱棱地展翅高飞,扶摇直上,顷刻间翕腾于万丈高空。薛昆不禁汗颜,心想华容眼光的确不差,这只傲鸿远胜自己的两只。别说在血天宗里,就算全天下,此等良种也十分罕见。
“瞧着吧!不出两个时辰,定有消息。”华容自信满满地说。
飞鸿固有志图万里,岂甘久屈雀鸟之迹。好不容易有了主人应允,傲鸿终于得以一飞冲天,恣意翱翔。青冥之上,风驰电掣,振翅之处,荡碎云海,掠钩之痕,划破苍穹。想那玄一施展冯虚御风,就足称迅疾。可这傲鸿一飞冲天,只用了半个时辰时辰,就迫至青阳山麓。
但自古有云,出头椽先烂,出头鸟先亡。何况,这傲鸿岂止出头,简直扬尽了风采。
冲天一簇黄芒,斜指西南天际,宛如骤然怒起条金龙,一闪即逝。正如鱼得水的傲鸿,被这黄芒撞到,浑身光洁亮丽的羽翼,尽数烧得焦秃。两翅猛地一抽,僵硬于曲折的姿势。犀利的双目顿时黯淡了光泽,连最后一声悲鸣也咽在了肚子里。就这样,如此一只上品傲鸿,就不知被哪个败家的给糟践了。
“哈哈!老天开眼,又给我送吃的了!”说着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穿着戏服的鬼稚五老。
几天前,他刚到青阳山,头顶就飞过一只傲鸿。他正饥肠辘辘,随手一簇元力打了上去,捡来填饱了肚子。而这头一只,便是孟宛龙给玄一的回信。之后,玄一没能等来孟宛龙的消息,还以为是因为示魂诀的事出了麻烦,才亲自去了定安城,有了之后种种。
别的不提,就说这鬼稚五老,当真是呆板,还以为这傲鸿是老天特意送给他充饥用的。而且傲鸿善飞,身上没有半点赘肉,肉质筋道,鲜美无比,一只就足够吃上一整天。于是,这几天他也不再去别处找吃的,饿了的时候,就蹲守在第一次打落傲鸿的地方,等着老天的赏赐。
还别说,自打那天起,每到晌午,必有傲鸿飞过。鬼稚五老更是坚信不疑,认定了这都是天意。这下可好,华容引以为豪的傲鸿,也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他的手里,填进了他的腹中。
日薄西山,像是一团滚落的火球,扩散开圈圈焰晕,把半边青天渗透成昏黄。薛昆和华容的心情,也随着这越来越暗的天色,渐渐沉了下去。
“你不是说,不出两个时辰,定有消息吗?”薛昆想要讽刺回来,却也难掩心底的不安。
从华容鼻尖上那细密的汗珠来看,定然比薛昆更为焦急,可她还是强撑着面子,故作平静地说:“不可能,我挑的绝对错不了。保不准是碰上了什么猛禽,被惊吓得饶了路。”
薛昆冷笑道:“笑话!有什么东西,能飞到傲鸿那么高?猛禽?傲鸿就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猛禽!”
“那……要么就是被人给打下来了!”华容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说出了这个想法。
薛昆的笑容开始不自然了,说:“胡言乱语,那可是万丈之高,谁能打得到……”前半句话还能装出些信心,但越往后说,越没有底气。显然,他知道这种事的确有人能办到。
华容脸色难看起来,四下里看了看,才敢低声道:“宗主可以,三言道人可以,青龙、白虎二堂堂主也可以。光是血天宗,就有这么四个人,你说,太清观难道就没有能人了?”
“没道理啊,”薛昆困惑了,“明明是太清观的人让我传话,干嘛还要阻挠?咱们自己的人,就更不可能这样了。”苦思良久,越想越觉得蹊跷,又道:“不成,咱们得快点回去!要真是有这么个高人阻挠传信,宗主也不会怪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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