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塔顶上这人,身形瘦而不羸,长而不冗,从身形,到四肢,甚至到那横持玉笛的纤细手指,都是那么的合宜。瘦一分就显得憔悴,壮一分就减了妖异,活脱脱像是精怪化形,才会有这种无可挑剔的仪姿。
青丝如瀑,泼洒在匀称的肩头。不宽不窄的额头,顺着平滑的脸庞,渐渐收拢,止于削尖的下巴。毫无棱角的线条,除了勾勒成这般完美的面廓,还点缀出了两弯吊梢细眉,一双光彩闪动的眼睛,往下是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微启着,正徐徐吐息的薄薄丹唇。
两片朱红似血的唇下,贴着那根光洁无瑕的玉笛。笛开七孔,没有任何的雕刻或是坠饰,朴朴素素,只有纯粹的透白如雪。滴答之声,清灵回响,袅袅不绝。让人听了,每一寸皮肤都成了鼙鼓,每一根骨头都成了琴弦,随着笛音,无声地敲打拨动,冉冉和鸣。
笛声并不响亮,启蛮实在想不通,这么点细微的声音,从远处石塔传到耳中,为何还是这么清晰。这声音,甚至掩盖住了孟显伦和小玫焦急的提示,让启蛮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混混沌沌的,像是正在熟睡。哪有什么笛声,眼前只有一轮皓月,如冰壶一样皎洁,沉默地浸泡在黑暗中。
启蛮心里实在安逸,什么太清观,什么血天宗,这些和他有什么瓜葛?既然事不关己,又何必挂怀。想通了这点,启蛮松了口气,慢慢睁开那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合上的眼睛。
“你这不肖子,太阳这么高了,怎么还赖着不起!”
启蛮还没反应过来,左边小腿上就挨了一记闷棍,疼得嗷嗷叫喊。
“大伯?”启蛮看清了打自己的人,居然是孟显伦。细细打量,启蛮惊道:“大伯,您的胳膊!”
“嗯?”孟显伦愣了下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条胳膊,都好端端的,毫无异样。
“哎哟!”启蛮不住喊着疼,从床上滚到地上,爬起来就跑。孟显伦抡着棍子紧追不舍,一路赶出屋外。
“大伯,您胳膊没断!”启蛮又惊又喜,挨了那么多棍,也不觉得委屈。
“你个小畜生,盼着我胳膊断呢?今早这饭也别吃了,给我滚进林子里打柴去!”孟显伦气呼呼地把棍子一扔,转身进了门。
“对啊,我怎么会觉得大伯胳膊断了呢?好端端的,大家都在……”启蛮四顾院中,孟家老少一个不差,都在忙里忙外。每个人和启蛮对上眼神,都会和气地笑一下,启蛮心里美滋滋的,原来,自己并不讨人厌。
“启蛮。”甜美的一声轻唤,飘进了启蛮心坎里。欣然回首,是亭亭玉立,一袭红衣薄衫,隐约可见纤柔身姿的祝宛熠。
启蛮愕然道:“祝姑娘,你怎么在我家?”
听到这话,祝宛熠莞尔,露出两个浅含笑意的酒窝,温柔地说:“什么你家,这明明是咱家啊。还有,不许喊我祝姑娘,太生分了吧。”
启蛮刷的一下红了脸,不敢和祝宛熠对视,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好美,祝姑娘真的好美。可是,为什么说是咱家?”
“哥,你怎么那么喊嫂子。”小玫笑嘻嘻地走到近处,又说:“你们都成亲了,该喊夫君和娘子才是!”
“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祝宛熠微嗔带赧,作势追打小玫。两个姑娘打打闹闹,银铃般的笑声填满了整个屋子。
“孟大哥,给你添乱了。”
启蛮循声看去,见苏钦宇也走了过来,便招呼说:“钦宇兄弟,你怎么过来了?”
“小玫想娘家人了,非要回来看看。正好,我也来拜一拜老丈人,还有孟大哥和大嫂。”苏钦宇如此说道,启蛮明白了,原来他和小玫也已经喜结连理。生死兄弟成了妹夫,真是亲上加亲。
“对了孟大哥,”苏钦宇喊住了兴高采烈出门的启蛮,“施大侠让我带话,他在林子里等你,教你诀法。”
“施大侠?哪个施大侠?”启蛮不觉屏住了呼吸,他依稀记得,自己确实认识一个姓施的。只是,每当去回想,心里就隐隐作痛。
苏钦宇笑道:“孟大哥你怎么糊涂了,当然是施辙施大侠了!快去吧,免得他又发脾气。”
“施大哥!”启蛮差点高兴地蹦起来,他猛然想起,自己和施大哥似乎好久没见面了。
出了孟家的院子,几步便是老林。启蛮发足飞奔,沿途的树木长了脚似的左右避让,一路上畅行无阻。终于,在林子深处,有个斗笠人倚着棵树,抱着膀子,手里握着把剑。
“愣种,真磨蹭!”施辙用剑柄挑起斗笠,瞪了启蛮一眼。
启蛮尴尬地说:“今天睡过头了,让大伯打了一顿。到现在,这这腿还疼呢。”说着,又揉了揉疼得麻木了的左侧小腿。
“算了,你也不是头一次惹我生气。”施辙说着,把斗笠往背上一揭,问道:“上次教你的‘天雷引’,没给忘了吧?”
“当然没有,我这就使给你看!”启蛮自信满满地催动元力,这天雷引他好像刚刚就用过一样,印象尤其深刻。
果不其然,青芒凝聚于掌心,冲天凌云。万里晴好的天上,毫无征兆地闪动电光,炸裂惊雷。施辙眼含赞许,启蛮更是心里受用,更加努力催发雄厚元力,勾动天雷。
地上诀辉豪光,天上裂空霹雳,闪动呼应。猝然一道疾电,从云头窜落,滚在启蛮掌中,噼啪尖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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