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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薛家五次三番来求卢太医与薛谦医病,只都被卢太医回绝,谁知薛府大爷薛蟠为救父甘愿给卢太医当三年药童,一时,整个金陵城中茶余饭后都议起此事,有说薛蟠孝比黄香,有说薛家自甘轻贱,亦有说薛家趋炎附势,各有论点不一一概述。
不说外者议论如何,只这薛译接了卢太医卢保仁来薛府亲自为薛谦问诊看脉。这卢太医果然医术高明,他开了几副极好的方子调理薛谦的身子,如此过了月余,薛谦的病已然痊愈,合府上下自然欢喜非常,王氏又带宝钗等人特到庙里去还愿,薛译打发人送了厚厚的礼金到卢太医府上,都被一一退回,只递回来一句话,望薛家公子莫要忘了诺言。
至此时,薛谦这场大病已足足闹了半年,转眼便到了夏初,家中上下都已换了夏时穿的衣衫,然则,因着薛蟠答应与卢太医当药童之事,薛家府中又狠狠闹了一场,便是族长那房也打发人过来询问此事,当初,薛蟠应了卢太医此事,因薛译当时未能劝阻,自觉对不起兄嫂,又引得城中众人谈笑,便要拿薛蝌去替换薛蟠,薛谦自是狠骂了薛译几回,且薛蟠已应许了卢保仁,薛谦断不能容许他出尔反尔。
这日,薛谦命小厮在院里树荫底下放了一张睡榻,自己手边拿了一本闲书,只躺着翻看了几页便听外头有人说太太来了,薛谦听到外头王氏正低声问着甚么,不一会子只见王氏独自一人进了院子朝着薛谦走来。
薛谦见了,心知王氏此时独自一人进来,必是为了蟠哥儿的事,便放下手里的书问道:“太太怎么这会子巴巴得过来了。”王氏不发一言,只坐在睡榻一侧低声道:“我娘家从京里的回信已来了。”
薛谦早知他病时王氏写信去求她姐姐荣国府中的引荐信,只迟迟未有回音,薛谦心内不以为然,却当着王氏的面并未表露出来,便淡淡的问道:“信上都说了甚么。”
王氏自小是侯门公府长大的姑娘,内中的一些利益关系她如何不知,只此次因着薛谦大病一事,娘家人着实让她寒心,只她素来便是个要强的,便强撑着一笑回道:“左右不过都是些问安的话罢了。”
此时,薛谦细细打量了王氏,才觉出她眼眶发红,脸上泪痕还未干便问:“即是如此,我怎么看你眼睛红红的,可是哪里受了委屈不成?”
王氏用手帕擦了擦眼角说:“我不过是接了信心内有些感伤,并不曾有谁委屈我。”薛谦素来对贾府无感,便将话题扯到蟠哥儿身上,问道:“这几日蟠哥儿要走的东西都收好了么?”
王氏一听薛谦提起蟠哥儿,那眼泪便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絮絮落下来,用手帕捂着嘴低声哭道:“老爷莫怪,此时我哪里有心情收蟠哥儿的东西。”
薛谦见王氏眼里含着泪,便轻叹一声说:“我前几日于你说的你竟一句也听不进去了。”王氏擦着泪哽咽道:“我如何不知老爷说的理,只我就这一个孽障,让他去受那番苦,我这个当娘的如何舍得。”
薛谦扶着王氏的身子正色对着她说:“你当我便是那铁石心肠的人么,我只问你一句,假使我们两个都去了,余下蟠儿一个可怎么办?”
王氏一怔,明知他们这一房中子嗣又单薄,又心知夫君此次大病,连蟠哥儿以后的事也要谋划起来,她想了半晌才道:“自还有蝌儿帮扶着蟠儿。”
薛谦又叹了一声说:“非是我杞人忧天,蝌儿这孩子的性子随了二弟,蟠儿又是这样一个顽劣性子,如若再不好好磨练一番,只怕薛家便是要败在他们手里。”
王氏听了,脸上唬得没有一丝血色,半天说不出话来,薛谦又道;“咱们家威威赫赫一二百载,子孙个个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我冷眼看去,如今,族中子弟竟没有一个堪当大任的,如今蟠儿不学着治家便算是晚了。”
王氏又想起京里娘家人,却是个个生了双富贵眼,倘若她与老爷去了,莫说帮衬着蟠儿,便是趁势打压薛家都是有可能的,薛谦说:“你也是长在这样人家里的,自己去好生想想罢,蟠儿我定是要送到卢太医那里去的。”王氏默默不语,只在薛谦身边又坐了一会子,便沉着一颗心自往前院去了。
这薛谦刚躺下去歇了一会子,外头又有个声音在喊“姑娘来了”,果然,不一会子便见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宝钗进了院子里,宝钗穿着一件月白云袖的衫子,头上只简单梳了一个发髻,也不知从哪个院里过来的,头上出了一层细汗,她进来先与薛谦问了一声安,便张口说口干要吃茶。
薛谦这里当泡了一壶枫露茶,便倒了一盏给宝钗,又问宝钗的奶嬷嬷李氏;“姑娘从哪里顽了过来的,身上出了一身汗,也不知回去换身衣裳,仔细等会子吹了风又着凉呢。”
李氏慌忙陪笑说道:“咱们才从小花园里过来的,我们也劝姑娘先回去换件衣裳再来,偏偏姑娘急着这会子来给老爷请安呢。”
薛谦从身上掏出帕子给宝钗擦着汗,并对宝钗说:“你如今也是被我们娇惯得越发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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