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听后,委屈说道:“咱们今日咱们受的屈辱古往今来也没从听说过,我只为姑娘叫屈,何曾有谁在新婚夜里像丢下新娘子一人独守空闺。此时只怕外头都要笑话死咱们了。”
那宝钗骨子里到底是个现代人,就算新婚夜里不见了新郎很少遇见,但也不是没听说过,更何况她虽说对顾耘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是她还未理好自己的心事,也不知该怎样面对顾耘,再者本尊只有十五六岁,只要想到将要跟顾耘行夫妻之实便有些窘迫不安,此时顾耘暂时离家,反倒能让她先适应一番,只是顾耘突然离家,日后便由宝钗独自一人料理顾家诸事,虽说顾家人口比薛府更简单,只她冷眼瞧着,这屋里谁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莺儿又道:“姑娘何曾受过今日的罪,我想想就憋的慌。”宝钗听莺儿说着又掉下泪来,便禁不住笑道:“外头人要笑话,由着他们去罢,爷干的是保家卫国的营生,那些涂脂抹粉的公子哥不配跟他比!你也别替我委屈,这是圣旨,谁也改不得的事,咱们只好生想着如何料理这府里才是正经,我现在脑子里一团麻,正后悔原先在家里没跟太太学着理家呢!”莺儿说道:“姑娘是再聪明不过的,平日不管事只是嫌琐碎罢了,再者还有咱们带来的几家陪房呢。”宝钗笑了笑未答话,只她说道:“快歇下罢,明日还要早起呢。”
莺儿点了点头,将宝钗床上的帐子放下,又熄了灯火,只留了案上的那对龙凤烛燃着,只是那帐内的宝钗,因新换了地方,且经历了今日之事,竟是一夜未曾合眼,天将亮时,听到外头莺儿翻身的声音,便问道:“你昨日一整夜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可是换了新地方择席?”
莺儿回道:“正是呢,我听到姑娘也是一夜未睡,要吃茶么?”宝钗并未要茶,只伏在枕上,眼里又带了湿意,嗡声道:“睡不着,才刚出了家不过一日,便想家里的老爷太太他们。”
莺儿说道:“明日便能家去呢。”宝钗道:“看了还不是要回,终究早些适应这新家才是正理。”莺儿亦跟着感叹一回,主仆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听到外头自鸣钟响了五下,莺儿便起了,不一会子,香菱初雪等人亦跟着进来服侍宝钗漱洗,换了衣裙后,香菱给宝钗梳了一个妇人髻,又插戴了簪环,宝钗见了镜中这新梳的妇人髻,心中大感别扭,正发怔时莺儿进来了,说道:“外头下好大的雪,姑娘今日穿甚么大髦衣裳?”
宝钗想了想,说道:“寻出那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羽缎的斗篷便是了。”莺儿进去寻出了斗篷与宝钗穿上,按规矩顾耘应带宝钗给长公主并顾太爷灵牌磕头,而昨日顾耘突然离京,便只得宝钗独自去给顾家先祖磕头,宝钗正心中计较之时,初雪进来了,她说道:“奶奶,赵管事正侯在外头,等着给奶奶请安呢。”
宝钗点头,起身扶着莺儿的手,由初雪引着往前厅去了,进了前厅,只见院子里乌压压站满了人,其中有妇人有长随有小厮不等,又有一个身穿羊皮袄儿体格高大的男子正双手垂立侯在厅外,他身穿站着一个穿焦布比甲的妇人,看他这架式,想来便是初雪口中的管事赵安。
宝钗进去先坐在正堂的大交椅上,一旁莺儿递上了一个小手炉,又有丫头上了热茶来,宝钗抱着手炉先扫视了堂外的众人一眼,问道:“哪一个是赵安赵管事?”那穿羊皮袄儿的应了一声,向宝钗打了个千儿,说道:“回奶奶的话,小的正是赵安,今日特引了家人来给奶奶请安,也叫奶奶认认脸。”
说罢,便由他领着,满院子的人给宝钗行了一礼,宝钗见他大约四五十岁的年龄,又是顾府第一管事,自然不免高看了两眼,她笑了笑,免了众人的礼,又说道:“横竖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打发旁的人散了,只留几个管事的在外头侯着,待我去给老太爷老太太磕个头再招他们来问话便是。”
赵安道了一声‘是’,院里人都散后,便由赵安引着宝钗等人往正屋北边一个小礼堂里去了,那礼堂内供的正是顾家祖宗,赵安将宝钗送往到礼堂外便停下来,按规矩他们下人无故不得入内,因此顾安便对宝钗说道:“里面供的便是老太爷老太太并头先的两位奶奶,咱们都在外头伺候着,奶奶有事只喊一声便是。”
薛宝钗点了头,便独自进了礼堂,她四下一看,只见屋内有些昏暗,香案上燃着一香烛并置了鲜果之类,这堂内不似原先薛家供的一列列上百个祖宗牌位,那案上只供了四个灵位,居于正中的是牌位上写着‘先考正文公讳顾惠之位’,旁的一个牌位上书写的是‘先妣孺人程水氏之位’,宝钗见这姓氏上面书写的是国姓,便心知这位必定是顾耘母亲前大长公主的牌位了,再往旁边又立了两个牌位,右边一个是‘先室顾何氏燕生之位’,左边一个是‘先室顾姚氏连湘之位’,看那姓氏,很明显这自然便是顾耘前头两房妻室了。
宝钗原先便听说顾老太爷是寒门之子出身,却不知连顾耘祖父之位都无,他竟能成为大长公主的驸马真正奇也,好奇了片刻,宝钗随后不再细究,毕竟是在顾家礼堂,若叫顾家老太爷在天之灵看到她如此好奇一时显了灵,宝钗可应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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