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犹不解恨,她竹筒倒豆子般把妍嫔怎么出言不逊、冒犯顶撞自己的经过给说了出来。想了想,最后还添上了自个儿的分析:“她讨厌我,我也讨厌她。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她竟然利用昭祉的身世,要我替她做事。”想到这里她就是一肚子的气,一怨皇帝,恨他竟然把他们过去的事情说给妍嫔听,还把女儿送给这样的女人抚养;二气妍嫔,竟敢用她女儿的安危要挟于他们夫妻。
像荣王这样的人,说话办事总是留有三分余地。比如讨厌一个人,他不会直说讨厌,可城澄就会直言。“讨厌”二字从她口中吐出好似一句玩笑,又好似在表述心中的不满。他笑着摇头,想必教她读过的诗书,她都没有记住呢。不过也好,她很直白,而他喜欢直白。
他嘴角的弧度若有若无,默默地记下这件事。宫外的世界他可以周旋运筹,可是宫内也自有另一番*存在。故而,他们所要对付不是一个皇帝和荣王,还有那不见硝烟的九重宫阙。
“做事?什么事?”
城澄抬起一双杏眼看着他,摇了摇头,答道:“我不知道,因为我当时便断然拒绝了。城澄只是寻常女子,但毕竟是荣亲王妃。我若为了昭祉替她一小小宫嫔做事,岂不是丢了王爷的脸面?”
她说完似是没了力气,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懒洋洋地趴到他怀里去。搂住他的腰,一如她很早就想做的那样,悄声说:“我告诉她,我家王爷要是知道我被人要挟,他会不高兴的。”她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小样子,那也是十足的狐假虎威。
荣王笑了笑,已经明白过来。城澄和妍嫔闹僵,昭祉随时都有可能有危险,城澄已经等不及。她虽没有明言,但他知道,她在催促。
还好,他为那一天已经准备了七年。倘若没有这七年的累积,自然就不会有机会监国理政,得到皇帝的信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子所说的怎么会错呢。该做臣子时,应当为臣,该为君之时,断乎不能为臣。他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天下向来便是杀伐决断得来的,他已折服了七年,将这沧桑巨变推延了七年,如今这几乎唾手可得的江山,如何能失之交臂?他的天下,最终还是会到他的手中。
他怀里抱着她,微微低头便闻到她的发香。倘若是寻常人家,晚饭过后便是孤灯一盏,促膝长谈,夫妻间说尽无限的家长里短,何等惬意?如今他也贪图安逸,享受着此刻的温存。他希望,她会一直这样美好下去。
“没错,你最懂我,我会生气的,就像这样。”他吸了一口气,鼓起两腮,似是在逗她一乐。
城澄很美,美且清纯,所以她笑起来很好看,只是那张美丽的面孔上已经许久不曾有过发自内心的笑意。
好在他的表情成功将她逗笑,裴启旬凝视着她,承诺道:“你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城澄点点头,想起自己当年还未回京之时,曾经听人说起荣王,言者皆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仿佛他的归来就意味着山河动荡,日月不安。然而延祚一朝已经过去整整七年。七年来,他以臣子自居,仿佛外人猜测的反意,只是虚无缥缈的笑谈。只有她这个枕边人才知道,荣王为此做了多少准备。
裴启旬不在府里的这些天,宫里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珍皇贵妃苏临水,不知因为什么事情触怒了龙颜,竟然被贬为贵人,打入冷宫了。
要说起这件事的原委,还和城澄有关。那天宮宴之上,城澄和妍嫔的对话恰好被珍妃的线人听到。珍妃听说之后,方知皇帝为何那般宠爱昭祉,顿时怒火中烧。她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那样懂事和听话的孩子,可皇帝从不曾多看她一眼,因着珍妃不受宠的缘故,他也吝惜对大公主的父爱。那时候大公主得病,皇帝想都不想就让人把她挪出宫去,珍妃想到这件事情就来气。当天晚上她就冲到乾元殿去,讽刺皇帝不顾自己亲闺女的死活,反倒疼爱别人的女儿,不知怀的什么心思。
皇帝虽然不说,但长子和长女的死一直是他的心结。还有城澄,那是他心口的一道伤疤,怎能任由珍妃揭开那血淋淋的真相呢?所以他大怒之下,一时冲动,也顾不上什么太后和苏家,直接下旨将珍妃打入冷宫。珍妃也是倔强,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求饶的话。
事情发生之后,最着急的人自然是太后。原本良妃已死,后宫中已是珍妃独大,可他们迟迟没有等来皇帝立后的消息,只是封了珍妃一个皇贵妃,还提拔了一个宁妃上来。现在好了,不仅没能做成皇后,还被打入冷宫,这可不是前程尽毁了么?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太后没有急于出面替珍妃求情,甚至也没有去冷宫看望过珍妃,只是任由苏临水在冷宫里自生自灭。并不是说太后便打算就此不管她了,只是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太后就知道,皇帝虽然有错,但还是珍妃太过冲动。借此机会,给她一点教训也好。璞玉不经过打磨,怎能成为完美的奇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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