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说,这么大张脸不是瞎子都瞧见了,故他此刻也顾不上我了。可正当我以为他要干点什么的时候,他却只这样立着,静静地望着小窗户上彭老先生那张已经变了形的面孔。我问他:“几个意思?”
他说:“你看,他不是在看你。”我一听,我还真他妈第一次见着不爱看我的鬼,想着我小心翼翼从边上探出头去看,果不其然,从位置上来说,他正在看的是朋友。
朋友见我看他,就左右移动了几下,果然,彭老先生就像是没瞧见,目光直勾勾盯着前面,他确实看不见我们。
“他这算是梦游?”我疑惑道。
朋友摇头说不能断定,硬要说出个所以然的话,这很大的可能也是因为离魂。
我被门另一边的彭老先生盯得十分不自在,却又不知干点啥好,只能站着任其看。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估算一下,约莫得有五分钟,他忽然扭头往里走了回去。我反应极快的往前跨了一步准备趴上去看他回去之后是何状况,却被朋友突然拽住了臂膀,他对我摇了摇头,我见他原地不动就明白其意思,接下去两人又是静默地站了老半天。
过了小半小时,屋里突然传出几声轻微的异响,这时朋友拍了拍我说我们可以去看了。我凑过去一瞧,哟,这瘦小的老头儿看似弱不禁风,体力倒是不错,屋里的中小件几乎他都搬了个遍,只是动作十分僵硬,很难形容,看起来有些像从前那些香港僵尸片里的僵尸。
我们就这样看着他搬,等所有东西移动完,他缓慢地走到了床边,这一切都在一个如此安静的深夜里进行,原本除了他突如其来的大脸外也没什么好吓人的,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我觉得背脊一凉。
他身上落满了灰白色的月光,将其整个人衬得惨白无比,黑暗之中,他正缓缓往床边上走,而他的走路姿势引起了我的注意,其两腿僵直不曲,脚跟不着地只有脚面轻轻沾地,最后就用这样的姿势跳到了床上,无事人似的躺下睡了……
见此情景我与朋友面面相觑,他将先前塞在门缝里的敷拿出来,转身就往我们来处走。我赶忙追上:“你刚刚看到没有?”
“看到了。”
“我觉得有些眼熟,”我道,“你还记得陆家豪吗?还记得我们去他家时他那走路姿势不”?没错,刚才彭老先生的姿势便是如当年陆家豪那样,我记得朋友说过,那不是活人的走路姿势。
“莫非……”
“很像,但并非与陆家豪是同一种,”朋友打断我,他说:“这两种姿势看起来确实很像,你第一次见分不清也属正常。简单来说,陆家豪那类是因为被上身。另外这次的则仍是因为魂魄离身。
“它们的区别在于,被上身的人是不会随便跳的。这就要提到跳大神这个发源于东北辽源黑土中的萨满巫教文化了。跳大神是通过边跳边唱的形式,请得神灵亦或是灵魂上身,让活人与亡者得以交流沟通的方式。也就是说,灵魂跟活人在此过程中可以互通。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你作为一个上了别人身的鬼,就像是进入了一间你梦寐以求的房间,你会再次打开房门,让自己又被甩出去的危险吗?
“而彭老先生刚刚是跳了,所以我断定他不是被上身,而是因为魂魄掉了。魂魄是有其本身重量的,虽然你不能用我们所用的重量单位去衡量,但是你可以这样理解,比如说你拿了七块砖头在身上,掉了一块,你的重量就变轻了,这会儿你跳起来,是不是比往常能跳得更高。”
确实,作为一个青年人,要我在不借力的情况下直接跳到床上,我都需要半蹲蓄力,然而彭老先生竟然可以以这样的姿势跳上去,除了这个解释,我也着实想不出第二个了。
朋友一边走一边给我解释,我听得很仔细,这两种情况确实很难分辨。如果不是我们来处理这单子,或是说如果方才没有看到他那一跳,那么有极大的可能,彭老先生此单会被当做上身去处理。等处理完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然而大限已至,这就有可能让一条人命白白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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