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争论,连坐在一旁的太子李治都不大好插言,因为双方中一个是自己的舅舅,自己自始至终的支持者。一个是自已的中庶子、虽然他先支持过李泰、但后来也转向了自己。
而他们争论的焦点是两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西州大都督高峻、安西大都护郭孝恪。
这场争论的发起者、太子中庶子刘洎,昨天半夜接到了次子刘敦行从西州快马送来的加急密信。信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
此前刘敦行也有不间断的书信送到,信中总是提到他在西州如何的顺利、一切都在掌握。
但那都是西州都督高峻去吐蕃未回时写过来的。刘敦行带去的两个人得到了妥善而没有阻力的安置,自西州长史高岷往下、没有一个人敢与刘敦行的意见相左。
刘洎一直都是把心放宽在肚子里的,暗感自己将次子推入西州有多么正确。他是个正直而敢于发表尖锐意见的大臣,皇帝陛下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将自己安排给太子。
他也正是本着“举贤不避亲”的原则,才将次子安排到西州去的。
人都是有私心的,刘洎也不例外,自从好友岑文本年初在替皇帝筹措高丽战事的军资、积劳去世后,刘洎已时时感到势单力孤。
刘洎是从三品,在他这个年龄,从三品就是个不尴不尬的位置——品级不低了,但离着正二品的宰相,却是个不小的坎儿。迈不过去的话、他永远也跨入不到重臣的行列。
李承乾失势时,他曾放手一搏支持过李泰,那时刘洎的身边还有岑文本,官职比他高、在大唐的中枢机构中官拜中书侍郎。但那次他们失算了。
他们立刻收回了触角,暗暗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岑文本以勤政著称、而刘洎以直言闻名,两人慢慢地再进入了太子李治的阵营。
现在,岑文本死了,刘洎最后一次利用了岑文本的影响——次子刘敦行的妻子正是岑大人的亲侄女——皇帝果然考虑了这层关系,再加上刘洎的正直,这才将刘敦行放入了西州,而且起步并不低,去了便是西州司马。
但这一次的急信一下子把刘洎大人的心绪打乱了。
刘敦行在信中说,西州都督高峻一回来,便三拳两脚踢开了他苦心安插进柳中牧场的两个人——麻大发、马步平。他们又回马厩铲马粪去了。
次子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屈辱和悲忿难平,这是儿子自从政以来从未有过的悲观情绪,刘洎感同身受。
看来,刘敦行之前的顺风顺水并非因为他的能力,而是没有碰到硬茬子。
高峻不但几句话就打掉了刘敦行的左膀右臂,而且他与郭孝恪拟定的、西州都督以下晋升人员中只有个高岷,而且高岷并未留任西州,他是去了郭孝恪身边。
这个消息刘洎应该是最先得知,快马急信总要早于四平八稳的邮驿两天。但他知道很快的、陛下立刻就会对高峻的这个建议做出答复。
刘洎身在长安,就能感受到次子此时的尴尬,这样的急转之下的结果让刘洎也万分的吃惊。
以前他听说了高峻的那些不俗战绩时,也只是暗暗嘀咕一句“真够狠!”但这次轮到自己时,他的感受才犹为强烈。
同时他还有些愤怒:难道高峻在做这些的时候,就没有想到长安还有个太子中庶子?他尤其对郭孝恪不满,高峻这小子初生牛犊,难道他也不知道?
“巢覆怎舒羽,风疾自展翎。”人家打上门来他没有选择,总要一搏。因为从这里一退,别说正二品,从三品也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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