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苏苏不依他这样简单的评价,偏让他再应和一首出来。
他想到了墙外使铁枪的年轻人高声叫过的“舍鸡”,便摇了摇头,提笔思索了片刻,写道:
怪得犬惊鸡乱飞,美女布衣柳叶眉。阿谁乱引诱人态,牵起亡人思不归。
他在借诗暗指几天前,南曲被人扰得鸡飞狗跳,原来是两位乔装改扮、身着布衣的美貌女子。
是谁惹得他时常想起自己的亡妻长乐公主呢?而且一想起公主来,就连连绵绵地不能摆脱思念的情绪。
但王苏苏看了还是不依,“大人所写,字面上倒是应和了我的,但明明我写的是大人,大人写的明明不是我!思念的也一定不是我了!”
……
这一次,李治到翠微宫看望皇帝,父子二人在翠微殿谈了许久。李治将近些日子朝堂上的事情一件件说与皇帝听,征询皇帝的意见。
对于高丽战事,皇帝更倾向于兵部尚书高峻的意见。不消说他也看不上那片贫寒之地,眼下大唐以兵养兵,花费顿减,皇帝更想再玩高丽一两年。
大唐几次讨伐高丽,动用的都是幽、营、辽州之兵,而未从国内其他州府抽人,这与隋代举倾国之力出征讨伐是大不同的。
隋炀帝动了国本,动辙兴兵百多万,军需耗费无数,这才有后边的大乱。
一把镔铁剑二百文,一杆横刀两千文,棉鞋一双二三十文……一百万人总不能光着脚、空着手去讨伐。人人一双鞋、一口刀,吃的呢?穿的呢?那是多少钱!
眼下的大唐东北部并非铁板一块,在辽州之北,奚、契丹、室韦等部落,眼下看大唐蒸蒸日上,表现得还算和睦,各部族首领都表达了对大唐的良好愿望。
但那是以兵威为后盾的!
占了高丽,便须驻军,而营州和辽州是最便利的出兵之地,从幽州派人过去都有些远了。但如此便加大了这两州的负担,使辽州一带布防空虚。
皇帝点头道,“就按兵部部署,高峻甚合朕意。但英国公如此冒进,兵部可在朝堂上说过什么没有?”
李治道,“兵部高大人没有过多说英国公什么,反而表示出了极大的放心,但他对水路牛进达有些安排,让他在七月速取一城,然后按兵不动。而且还传信新罗,让新罗女王在后边呼应。”
皇帝又点点头,看来高峻还是很稳当的,他想促一促盖苏文,让他主动乞和。而且高峻还照顾了李士勣的面子,只从另两方面下的手。
但皇帝倒想看一看、这两位前后的兵部尚书真刀真枪地冲突一把,那会是个什么情形,他好再从中看个仔细。
太子当然要说发生在长安的那件大事情,高峻府上的管家高白,拉着上百号的人,砸了平康坊的南曲玉红笺,暴打了万年县的捕头以下二十多人,并把他们捆起来,起因是玉红笺妄图强留兵部尚书府的五夫人。
皇帝最近的状态不错,闻听眼睛一亮,“又是这位五夫人,朕记得她是姓崔,上次高峻夺朕御用的琵琶,好像就是为了取悦这位五夫人。”
太子称是,然后皇帝再哼了一声道,“平康坊,真要把务本坊的那些亲王们教导坏了!”
太子连忙道,“父皇,孩子儿得知……我的那些兄弟们去得倒是不多……去的大多是……我的那些小皇叔们。”
皇帝听了就不再深说。
高祖皇帝在玄武门事件之后,退居为太上皇,把朝政交与了现任皇帝。
但他闲下来没有事情做,也就是躲在后宫里,吃些壮阳的仙丹、日夜与那些妃嫔们莺莺燕燕地缠绵,临死给太子李治生了不少的小皇叔。
皇帝对这些人倒是慷慨,够了年纪便封王。眼下,这批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让他们陷在温柔乡里不见其他,倒是让人放心得很。
“竟敢惹到了五夫人,他们也算是胆子大得很了!”皇帝问,“但是高峻可曾为此事亲自出头?”
李治道,他没有,但大张旗鼓地出面感谢了长安县、清心庵。因为这两方面在五夫人失踪期间,曾出动人手四下里冒雨帮着找寻。
皇帝道,“那就砸得好,我们不必管。”
太治也算看了个大概,凡是高峻做出来的事情,在父皇那里就是好得很,也不知是高峻做得真是恰如其分,还是父皇偏心。
太子再提到了对高峻八夫人苏殷的按排,这是他自己做主定下来的。
然后皇帝说,“正该如此,一个女子也不大容易,不必让她多么操劳,这个安排也算是我们对她的一点补偿……”
皇帝又想起来,那个武才人,自从在上次的雨天、自己吩咐她可以宿在太子的安喜殿之后,已经许久不曾在翠微宫看到她了。
他想就此与李治再说一下、自己对武媚娘将来去向上隐约的打算,但又觉得不大好开口,因为他始终料想不到柳玉如会是什么反应。
上一次房玄龄的夫人为这种事闹过一次,那是皇帝大度没有计较。第二次在山阳镇,这位柳夫人因为家中塞入个太子妃,差点没有耍出门去。
皇帝以为此事不大周圆,他心中决定,此事一定要慎重、再放一放。
大不了将武媚娘及后宫那些闲置的适龄女子们直接放出宫去,人人给些津补,让她们自行嫁人。老师父所言真是不错,清心寡欲少些占有,便是功德一件,何苦让她们在宫内苦熬青春。
转眼天就黄昏,而最近的调养让皇帝认为,他是可以少量喝些酒的,于是吩咐在翠微殿摆宴。
在太子别宫,才人武媚娘正在教她新认的杨妹妹念书认字:
“周有天下,其理三百余年,及至衰微,又三百余年。贤圣莫续、天子孤弱、号令不行。诸候恣行,以强凌弱,以众暴寡。田常篡齐,六卿分晋,并为战国。于是强国务攻、弱国务守,此人间之始苦……”
这段话只是几句开头,但她们已经念了半日。开始时还行,武媚娘教她几句,她跟着念几句,但只知其音不知其意,很快便让她扯到旁的事情上去。
然后闲扯了一阵子,再回来从头念。
到傍晚时,武媚娘已经累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太子走时曾说让自己教她认字。那么至少,待太子再来的时候,这位新收的学生要有些收获才成。
晚上时,姐妹两个简单吃了饭,武媚娘再要教她时,这位敢瞪着眼睛跳崖的女子便畏字如虎,说什么也不学了。
武媚娘道,“你不学,那将来如何侍奉太子殿下读书?说不定一生气,他就放你出去不再管你了。”
杨姓女子央求道,“姐姐,可不可以明天再学?”
武媚娘无法,两人收拾一下,就在安喜殿寝室里挤在一张床上躺下。
皇帝金口玉言,既然在上次的雨天说过她可以宿在安喜殿,陛下的近侍也一定会如实记录下陛下的口旨,那就不成问题。而且太子这些日子一直没过来,这就更没问题了。
只是在她们刚刚相拥着躺下不久,便有宫人跑进来回禀,太子从翠微宫、陛下赐宴之后摆驾安喜殿!让她们速速想办法!
两人惊得都是一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太子这是酒后要来他的别宫里休息的,但她们两个霸占了寝室!
此时就算现穿衣服起来也不大来得及,因为寝室外已经响起了太子微微有些踉跄的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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