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么一来,在这三位刺史中,最闹心的一定是姓程的了,一眨眼降了一阶不说,连个诉冤的地方都没有。
离了山南道数一数二的富裕之州,跑到隔了一道海峡的崖州岛上去,几乎就是彻底背景离乡了!也没的再往南的地方可去了。
李士勣对程刺史在邓州的官品知道得十分清楚,虽然自己从未出面接待过一次,但程公子往自己府上去的事,他是知道的。
在这件皇帝直接安排下来的事情上,太子根本不会征求文武的意见,更不会问到李士勣的头上来。就算问到了,他什么都不便说。
李士勣只知邓州分州的事是高峻提出来的,但这么快的,翠微宫另一件与邓州相关的人事变动就追下来了,李士勣认为这两件事总有些牵扯,只是一时看不大透彻罢了。
不过,姓程的在邓州刮来的地却一分也带不走,也不敢声张。
他不声张,也保不齐刘敦行会把这件事捅出来。刘洎儿子是个什么脾气还看不准,但原太子中庶子刘洎是个什么德性谁不知道!
李士勣有个预感,陛下那里,一定还有后续的手段让程刺史难受,一想至此,李士勣居然自己先打了个冷战。
散朝的时候,他在外面与尚书令说,“陛下真是耳聪目明呀!”
他这句话言犹不明,有隐约的试探味道。
高峻道,“那是当然了,陛下此举有些恰当其时。”
李士勣问,“高大人此话怎讲?”
尚书令道,邓州已不再是中州,那么程刺史便是大材小用了,而崖州地处边陲,虽是下州却不比一座中州更省心,程刺史去了,正是人尽其材!
李侍郎连声说着“是是是”,一点有用的内容都没探到。
高峻已然接到了长孙润放回的信鸽,心也放在了肚子里,那么按路程算,用不到二十三日,这个金焕铭就该滚到长安来了。
本来他给长孙润的任务还有另一项:如果十四日他们在鸭渌水接不到龙兴牧场的人,而人又没过江,那么长孙润要泊船上岸,直接去龙兴牧场。
那就不必再担心盖苏文撒不撒疯了,不管以什么方法,也不必再掩饰,直接诱出铁瓮城守将,射杀他,将首级带回来。
话是大唐兵部尚书当了长安三千迎军官民、班师的三千唐军、三千颉利部骑兵的面喊出去的,那就一定要做到,放空话丢不起那人。
哪怕为此再起战端也在所不惜。
盖苏文敢动一动,那他就不必动用陆上军力,借着鄂州大船尚未离开登州有机会,兵部尚书要亲自领军,由水路进攻平壤。
此时他哼了一声,对鲁小余的表现十分满意。只要金焕铭的人一踏上登州地面,事情也就没有了悬念,他要考虑的,是接下来这件事该怎么进行。
傍晚回到府上时,他发现柳玉如的脸色不大好看,像是刚刚生过了闷气,问她也不说。
再看看其他人,个个都像是瞒着他什么事。
她不说,那自己便不能当众再问,不过这件事难不倒他,虽然不知府上在这一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有办法、很轻松地便能看出事情与谁有关。
尚书令吃着晚饭,便在桌上说,“呃……有件大事我可忍着好半天了!”
崔嫣和樊莺一前一后问,“峻,是什么大事?”
高峻嘿嘿一乐,知道令柳玉如不快的,一定不是这两个人了。
他看了看其他人,李婉清已抬起头来看他,神情在说,“还卖关子!”高峻也看出不是她的事。
他说,“在高丽射伤了思摩的那人,目前已押过了登州。”
桌上立时热闹起来,思晴有些不可置信,当初高峻讲出这句话时,场上是个什么情形她比谁都清楚,那也是万不得已。
但这些天,随着日子的临近,思晴对此事的盼望就一天天的不如对高峻的担心更重了。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万一事不成,高峻已经不好自圆其说,自己怎么能再提呢。
乍听此言,思晴猛然又想起了大哥来,“峻……这……这是真的?!”
柳玉如也面露喜色,“真是太好了,当初替你往龙兴牧场写那封信时,我就知道一定成!耗了整宿写那些绿豆大的小字也值得了!”
樊莺、崔嫣、苏殷就转向了柳玉如,“是什么信?怎么瞒我们这么久。”
只有谢金莲、丽容和丽蓝,三人只是抬起脸来看他,仍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高峻暗道,“看来就是你们三个了!”
思晴眼里吟出了泪水,对高峻道,“我要给夏州那三千骑兵去个信,让他们来,一人射这人一箭!”
高峻连连点头,“好主意,敢伤我舅子的人,就要百倍地让他还回来!但这就是你夏州的事,我不出面了!”
思晴抹着眼睛起身,“我这就让人去夏州!”
高峻道,“只有这些还是不成的,这可不是报私仇。”
众人连忙问怎么做,高峻道,“接下来就得劳烦中书令褚大人了,”然后不管人们追问,他就不再往下说。
高峻发现,自始至终丽容、丽蓝姐妹二人几乎没说过话,只是低头吃饭,那么有什么惹到柳玉如生气的事,一定是和她们有关的了。
高峻也不问,匆匆吃过了饭,又到书房去,将那部《括地志》看了一卷。
他忽然想起苏殷说过,黔州开荒时,崔夫人曾经亲自去盈隆岭上开荒,便特意找到那卷来看,看有没有这部分。
巧得很了,《括地志》名不虚传,居然连盈隆岭的条目也有,而且表述有趣得很:
“盈隆岭,古为乌蛮部所居,东北原有高山与岭相连,高不可越,春秋时属夜郎国,地属且兰。
夜郎王不服周制,取名压龙山。更名当夜山岭崩摧,山不见而唯岭存焉。
岭下现深潭,人不能至。潭中有鲛过两丈,掀浪如洪,潭号沉水。
楚襄王遂遣将军庄跃,举兵两千击夜郎。
五月初五,楚军举百舸溯沉水,没者过半,不知所踪。余兵攻入且兰,且兰既克,夜郎望风而降,复称盈隆岭。
汉成帝河平二年,六月,夜郎王胁迫周边二十二邑叛汉,将此岭更名为——压龙岭。
汉使陈立率兵五百,渡沉水击杀夜郎王,凯旋。夜郎国前后约三百年,至此尽灭。
而压龙岭,于贞观三年复号盈隆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