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托儿因此还与高峻动过气,被高峻用扁担挑到厩房顶上去。
但所有的女人们不约而同地想到,大哥这样的安排,竟然又是对丽容的另一场折磨。
读到这里时,她们不由自主地叹气,有几个人都落泪了。
等高峻回府看到这一幕时,慌忙地去看泪眼婆娑的婉清,以为是十夫人金善德的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
高峻听她们讲述了信中的内容,脑海里又浮现出丽容的身影来。
丽容不叫喊,多半是在黑暗中认出了这人,她一定掂量过,万一对方铤而走险的话,院中的这些老弱在仓促中根本就来不及爬起来——爬起来也够呛对付。
那么,那一刻的屋中只有丽容一个人,她肯定更不成。
连窃贼和嫖客也都要脸,贼偷黑夜出动还要蒙面,那是因为他知道所行是不对的,恐为人知。而苟且之人被人捉奸、不捂屁股先捂脸,说明他们也认为脸比屁股重要。
能让他们恼羞成怒的,一向是熟人身份的败露。有时,这会让他们情急失智、杀人灭口,也绝不令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
一个身体强壮到令丽容担心的男子,贪婪到想人、财两获。他能摸着黑、直接去翻木箱并且得手,反过来又佐证了他的熟人身份。
这个范围很好确定,而近期内有机会到过丽容的院子、看到过她手上的指戒、并堂而皇之到她屋子里去过的男人,范围就更小了。
尚书令哼了一声,转而又叹了一声,这件事情居然又一次让他感觉到了无可奈何。
这个伶俐的女子,有时候有着与她身体不相称的倔强和执着,还有与能力不相称的自作聪明。
但此刻不论她是难过、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都只能自己承受,永宁坊不能再插手了。
武媚娘和武婿娘的事情涉及到了太子李治,樊莺和思晴从夏州回来后,高峻更加确信这一点。
直到此时,这件事也仍然是个被浮萍、和野草掩盖起来的烂泥潭子,它不会自行消失,反而还令他嗅到了其中弥漫日深的、能够致人死命的瘴气。
四郎高壮的一泡童子尿,其实只是将出放宫人原件上、最直接的证据给冲去了,从法理上将这件事与永宁坊、与丽容脱离了干系。
但那个人一旦看到原件,也就会明白:永宁坊知道这件事情的不止丽容一个人了,永宁坊的人们只是在装聋作哑。
即便永宁坊想装聋作哑下去,但人家相不相信放不放心?这就与熟人行盗、害怕被人喊出来的担心如出一辙了!
女人们看着高峻在那里一会冷哼、一会叹气,以为他有些回心转意了。
谁知到最后,他咬着牙,说道,“自作自受,谁也不要管她!”
谢金莲试着问道,“那我们可不可以替丽蓝回封信呢?”
高峻一瞪眼,“你敢!!!”
谢金莲吓了一跳,立刻跑出去如厕。
随后,尚书令又用令人震惊的态度、对他的女人们低声说道,“我最后再说一遍,你们都给我记好了!那个武才人,谁都不许同她有半点瓜葛!”
又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一个类如吕氏、但却比吕氏更加大胆、更不择手段的女人!”
吕氏是一个偏野小县里走出来的寡妇,无学无识,却曾经一步一步地走到长安、最后成为了王官的家眷。她为了获取,不在乎从黔州刺史府移步永宁坊兵部尚书府。
武媚娘则是诗书、见识都必然优越于吕氏的名门闺秀,出放劈柴宫人梦寐以求的生活被她所厌恶、不惜挖孔盗洞地极力摆脱,虽从翠微宫才人化身为东宫侍读也在所不惜。
人们又吓了一跳,因为他竟然把无论身份、年龄、还是相貌、学识都截然不同的两个女人相提并论,而且恰如其份。
柳玉如嗔怪道,“好啦!我听你中气这么足,哪像是腰疼了几天的人!”
管家二夫人雪莲恰在这时进了中厅,听这边高大人正在说话,便往厅边一站。柳玉如问,“雪莲,我让你办的事可办好了?”
雪莲说,“夫人,厨房中已做好,要不要端上来?”
“尚书令总算开恩,这么早就在府中露了面、又动声动气的给我们讲了这么一番大道理,快端来吧。”
不一会儿,有厨娘端了一只白瓷汤盆过来放到茶几上,里面盛的是多半盆琥珀色的汤汁,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熬的。
“这、这是什么?怎么连个鸡子、菜叶子都不见?”尚书令狐疑地问道。
厨娘说,“大人,这是雪莲夫人吩咐的,已将药渣滤去了。”
“药渣??本官有病吗?还药渣!不清不楚的东西本官是绝不喝的!”
厨娘听了,一下子愣住,让他说的脸有些红,也不敢回话,站在那里不知是退出去、还是不走,有些无所适从。
樊莺道,“你竟敢对着下人高声高气!”
柳玉如笑道,“怎么不清不楚了?那就告诉你吧,这是用狗脊,川断,菟丝子各一两,外加两只白公鸡卵水煎的。东西呢,是老三、老六一起出去淘来的,你有什么不放心?”
高峻一听便有些心虚。
这就是壮腰、填精,补肾强骨的方子,再联系柳玉如之前说的那番话,就更可疑了。莫非李婉清又把自己卖了?
他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樊莺,樊莺看着别处,摆明了不打算让他从眼神里看到一点信息。
他又看了一眼李婉清,李婉清盯着汤盆,也不看他,只是眉稍向着汤盆挑了挑,意思是,“还不快喝。”
他挥挥手,让厨娘出去,也不动汤盆,坐在那里欲言又止。再挥挥手让雪莲也出去,屋中就只剩下了他和几位夫人。
柳玉如笑问,“高大人喝次药也郑重其事,怎么这么羞于见人了?”
尚书令赧然吱唔,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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