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解剖尸体的时候,围着火堆的几个女人也摇摇晃晃站立了起来,她们拿起了营地边的各种盆和桶,走向了那些解剖着尸体的人,将那些器皿放在了几人的中间。
解剖着尸体的人很认真很小心地分解着那一具具尸体,毛发堆积起来,人皮尽量地保持完整,脂肪层又从尸体之上剥离,肉和内脏又要分开,头颅则好好生生地放在一边。
他们解剖尸体的时候神色没有任何的改变,就好像这一切他们已经习惯并且麻木了一般,就连那几个像死人一般的女人,也是一般的平静麻木,就好像在她们眼前被一点点分解的不是人类的尸体,而是什么牲畜一般。
颜青羽觉得有些恶心,然而打捞尸体的人却还在不断地冒死打捞尸体,分解尸体的人也没有一刻再停下来。
他们有时候会嗫嚅着嘴唇说些什么,只是声音太小颜青羽根本就听不清楚,更多的时候,所有人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一具具尸体被分拆完毕,那些女人合力拖曳着一盆盆被切块的人肉,艰难地挪动向篝火旁。
另外的人早已拿起一根根焦黑的东西扔进火堆之中,使得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也有人打好了水,架起了土陶做成的锅子,等着那一盆盆早已开始腐败的肉。
一块块腐败的肉被扔进了铁锅之中,在浑浊的水中被熬煮着,一点点地变色,变熟。
围着土锅的人眼中终于一点点恢复了生机,看着铁锅中那一块块肉,越来越明亮。
不断有人舔了舔干燥皲裂的嘴唇,仿佛再也压抑不住了一般,神色变得有些疯狂。
然而捞尸人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捞尸人是所有人中最强壮的一群人,他们纷纷坐下,拿起了自己的碗,而后拿起了木瓢,开始从锅里舀走了汤肉。
他们付出的体力是最大的,所需要承担的风险也是最大的,他们分走了最多的肉和汤,无人质疑。
而后是分尸人,分尸人也一一分走了一碗碗汤和肉,紧接着才是其他更弱小的人。
越是强壮的人,越是代表着族群生存关键的人,所分走的食物自然也就越多,越是弱小衰弱的人,所分得的东西越少,因为他们并不会带给这个族群更多的收益。
一个捞尸人带着自己的汤碗,和一个老人以及抱着婴儿的虚弱妇人汇合在了一起。
捞尸人看着老人与妇人碗里的汤和肉,皱了皱眉,将自己碗里的汤和肉倒给了老人和妇人。
那妇人哆嗦着苍白的嘴唇,轻轻摇了摇头,撩起了残破的衣衫,将*塞进了哭闹不止的孩子的口中。
那孩子死命地吮吸着妇人的*,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孩子的哭喊声愈发大了起来,撕心裂肺,让人无比地心酸。
男人沉默着,而后从妇人的怀里抱过了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看上去只不过才出生了几天的孩子,左手端起了汤碗,颤抖着将那汤碗向孩子的唇边送去。
那妇人就像是疯了一般扑过来,一把打开了那个汤碗,那汤碗之中宝贵的食物和汤汁洒落一地。
妇人的眼泪不断地涌出,她拼命地挤着自己干瘪的*,就好像那般真的能挤出一些奶水来一般。
然而没有一滴奶水从她的*中挤出来,但是无论她如何用力,无论她如何拼命,没有奶水便是没有奶水。
男人沉默着,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头,摇了摇头,拿起了被打落的汤碗,看了看里面还残存着的一些汤汁,咬了咬牙,再一次把那汤碗缓慢地递送到了那婴儿的唇边。
哭啼的孩子已经火烧火辣的咽喉被突然涌来的浓汤所滋润,他顿时停止了哭闹,小手抓住了碗的边沿,贪婪地吸食着到了嘴边的一切……
颜青羽愣愣地看着那一切发生,脑海里一片空白。
吃饱了的孩子睁大了一双黑亮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充满了生机,充满了对这个未知的世界的好奇。
他的手伸向天空,四肢不断地舞动着,在妇人哼唱的歌谣声中渐渐熟睡了过去,嘴角还挂着一丝的笑容。
那个男人狠狠抹了抹眼睛,离开了老人、妇人和孩子,他走到了夜色的最深处,泪水顿时也决堤而出。
他疯狂地用拳头轰击着眼前的大树,粗糙的树皮使得他的皮肤很快就破裂,鲜血不断地溢出,将微微有些凹陷的树干染红。
那个男人疲惫了,扶着树干缓缓地跪倒在地,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甚至将头皮也都撕扯了下来。
“啊——”
那个男人仰天发出了一阵充满了悲愤的怒吼,那其中充满了太多的情绪,凄怆万分,令人肝肠寸断。
一个个麻木的人听到那一声回荡在夜色中的怒吼,干涸了许久的眼角也蓦然流淌下来了两行清泪,苍白的嘴唇哆嗦着,喉头蠕动着,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赫赫”的嘶吼。
压抑的嘶吼逐渐变得高昂了起来,在夜色之中此起彼伏,从近处一直向远方蔓延。
那是遍布了这片大地的有着同样悲苦命运的人的怒吼,的哀鸣,的痛苦。
他们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希望在哪里。
但是他们通过这种方式,在痛苦之中传递着一个讯息。
“他们会活下去,他们会努力活下去,哪怕此刻陷入黑暗,哪怕看不到希望所在,但是只要他们还活着,他们就一定会向更好的世界进发。他们会努力为后代去创造一个不再需要吃人就能生存的世界,他们不会再让后人走上他们昔日的旧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