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这院里的人多,当真是热闹。往后我们住的近,可要与妹妹常走动走动才是。”张氏虽是刚被抬了位分,又初次来我院里,但却毫不见外,还没等我开口,就自顾以姐妹相称,看起来与我仿若相熟一般。
晚晴已出府嫁人,如今在我身边贴身伺候的是她一手带出来的紫菀。紫菀听着张氏开口闭口喊我“妹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高门大户中,所谓姐妹,不是按年龄来分的。嫡妻自然是大姐,妾室入府按时间先后来排位份。若先进府的年龄小于后进府的,那后进府的不便以姐妹相称时,都会以敬称招呼。普通门第家里,会称对方为二太太,三太太。皇子府中则会以某格格来相互称呼。
张氏虽然进府早于我,但名分却是在我之后才定下的。可是如今一来就喊着妹妹,听起来固然热络,细想难免有故意压我一头的意思。
我不以为意的敛眸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浅声说了句:“张格格客气了,这府里除了嫡福晋常称我妹妹,其他人多半都是以‘耿格格’相唤,被张格格这么喊着多少有些不习惯,不如还是与旁人相同称呼就好。至于常来往,恐怕是不方便的,张格格应该知道,如今我每天都要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平时很少在院里待着,我这院里的人都被我骄纵坏了,也不大与人来往。至于钱格格那边……”
说着这话,我瞥了眼钱氏,将话茬顺势扔给了她。钱氏如今已经及笄,虽然因为贪吃,依旧是面相丰满,长得并不算特别漂亮,但身材高挑,出落的比之前看起来清丽不少。她那性子估摸着是与我相处久了,也是变得直率倔强。只是江南女子特有的软哝语调,让人总是有温婉顺从的错觉。
原本正在埋头吃着糕点的钱氏没想到我会突然将话茬扔给她,也不知是脑子没转过来,还是故意磕碜张氏,冷不丁冒出了句:“过来干嘛?我们这院里又不是百兽园,有什么好看的。再说咱院里是单独开伙,她过来了我们是给她准备吃的还是不准备?”
钱氏的话让屋里人忍俊不禁,不知道是谁没憋住,竟然还轻笑出了声,但毕竟张氏是新晋的格格,虽说不担心胤禛会因为这些小事落,可是终究还是怕张氏出去说我唆使旁人欺负她,于是都努力憋着,一时屋里气氛格外古怪起来。
“咳……”我没想到钱氏会冒出这么逗的一句话,想笑却又怕张氏脸上挂不住,只好拿起茶杯挡住唇边的笑意,硬生生憋回去,然后清了声嗓子,对张氏说:“钱格格心思单纯,说话有些不太中听,别和她一般见识,不过我不在,你过来当真是不方便,所以还是免了吧,甚得都拘谨。”
张氏本就被我的话给堵得哑口无言,又加上钱氏的直言快语,一时间被奚落的耳根绯红。可是面上却还要佯装不在意地露出僵硬尴尬的笑容。
“妹……耿格格说的是。不过主子身边就只有耿格格一人伺候,想必耿格格甚是辛苦,不如等下主子去我院里时,我提提也去前院伺候着,帮耿格格分担分担可好?”张氏勉强唤了称呼,自顾自地说道。
“这事张格格不必与我说道,既然有这份心就直管自己与主子说道就好。至于答不答应,那是主子的心意,也容不得我们做奴才的论道,你说是不?”我听张氏说出这话,容色未改地应道。
张氏碰了个软钉子,加上闹了刚才的笑话,也不再好多留,起身告辞离去。
张氏离开后,院里的人恢复了平时相处的随意。紫菀愤然说道:“这张格格好生无礼,今个不过是抬了个名分就敢喊咱们格格‘妹妹’,以后还指不定会怎么作贱咱们格格,你们说主子平日对格格百般宠溺,如今怎么偏要寻了个面貌如此相似的人来给格格添堵。”
我笑着对紫菀说:“她本来就比我大几个月,喊妹妹倒也没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看重这些,既然不在乎,又何来作贱添堵之说。只是看这张氏,有几分城府,却没什么脑子,当真不足为惧,你和她置得哪门子气。”
钱氏接话说:“我没觉得她有什么城府,若论起城府,以前侧福晋的城府多深,不是一样自个边呆着去了吗?姐姐常说不作死就不会死,张氏若想作就尽管让她作,我倒是想看看她能作出什么名堂。反正这府里太安静,我和搁在橱柜里的包子一样呆得都快霉了。也不知道四爷什么时候才能把姐姐放回来陪我们一起玩,现在的日子真是太无聊了啊……啊……”
拍了一下钱氏的额头,打断她故意弄出的夸张的喊叫声。看了眼一直闷声不语的小顺子,轻笑问了句:“你怎么看这个张氏?”
小顺子谨慎答道:“奴才在府里年头不短,加上之前有德格格那件事后,为了以防再有那兄弟二人的事情生,特别将康熙四十四年之前的仆婢都认了个全。按道理说她与格格长得这般相似,我若见过必然是记得的。可是刚才看到她时,我却印象不深。这样说来,她应该是康熙四十四年入府的新人。我一直在想,这样的人被送进府里有没有可能不是巧合。而且主子自制力极好,平常很少贪杯醉酒,更别说酒后乱性,怎么偏偏就在她被安排到身边伺候的时候出了这种事。总之,这件事怎么想,奴才都觉得事有蹊跷,想明天去好好查查,不知格格可否应允?”
小顺子不愧是粘杆处出来的,又最懂我心思,寥寥数语就将我的想法和打算说了个准。我点头说道:“慢慢查,查仔细了,我也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不过既然有人觉得咱们太闲了想拉咱们一起玩玩,咱们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今个起,不管我在不在院里,你们都打好十二分精神,别又让人转了空子就好。至于张氏打算怎么闹腾,那是她的事。静观其变,见招拆招就是。”
从晚晴走后,这院里虽然空了一个缺,但没有再补充过人进来。即便是钱氏身边的人,也都是康熙四十三年的那批,算是跟着同甘共苦见过大场面的人,所以心里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每个人脸上都浮起了一抹隐忧,也暗叹平静了一年多的安逸闲散日子怕是又要到头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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