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汽车的陆欆翊可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大舅父何时买的?我还以为又要坐马车呢。”
“表少爷这是挖苦啊。我回去可得和大老爷好好说说,表少爷在北平呆得好,嫌我们永宁是乡下地方了。”柏宇的父母皆是庄家的家仆,他读不下书没出路,也愿意在庄家做工,和庄家的少爷小姐们的关系自然也亲昵得多。
“别别,是我说差了。对了,榴榴可好啊,有没有闯祸?我记得我上次见她,她把大舅父的烟斗给折了。”陆欆翊说到这里忍不住乐了起来。
柏宇从前排转头回来,笑道。“那您的消息可就落伍了,烟斗算什么呀?这几年光小姐碰倒的青花瓷瓶就有十七八个。”
“那可得把大舅父气坏了吧。”陆欆翊大笑。
“可不是里头还有倆元代的。大老爷气得手杖都打断了,也没追上小姐。要我说,大老爷就是追上了,也拿小姐没办法。这都多少年了,要是大老爷真会对小姐生气,那倒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柏宇又挑了几件举例,这一路差点没叫陆欆翊笑破肚皮。
到了庄府确天已透黑,幸好是车去接,否则这点路恐怕也要花上几个时辰。陆欆翊虽是几年没来过,但也熟门熟路快步走了进去。舅父舅母八成要等急了。
但是越往里走越觉察不对劲。院子里头的嘈杂声越来越清晰。正疑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听得里面浑厚的男声大骂道。
“庄叔颐,你给我下来。”
陆欆翊立即笑了起来。这八成啊,又是他那混世魔王的表妹庄叔颐做了什么“好事”了。正笑着迈过门槛,迎头瞧见一个脸生的青年。
这青年一看便令人觉得古怪,梳着学生短发,却着旧时样式的大褂,不伦不类,且眉目之间略显阴沉。若不是面容姣好,恐现下便要疑他是歹人了。
陆欆翊刚想与他搭话打听一下情况,对方眉头紧锁着就走开了,半眼也不瞧他。陆欆翊吃了一惊,但里头越发热闹了,他便也暂放下这疑惑,快步走了进去。
“你这不孝女给我下来。”
陆欆翊一进去便笑得直不起腰来。他家的小表妹已经蹿上了房顶,大舅父拿着个鸡毛掸子在下面气得直跺脚,叫骂道。“你给我下来。”
“不下。阿爹,你闺女不傻呀,我要是下去了,你不打我啊?《孝经》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阿爹,我要是让你打我,那得多不孝啊。”庄叔颐趴在屋顶上,笑嘻嘻地说。
“你、你强词夺理。难道你气伤老父便是孝了吗?”庄世侨气得满面通红。
“首先呢,阿爹你还没老到称作‘老父’吧;其次,《易经》也道:‘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阿爹你看这是说纠父亲之偏是有终,吉利的吧。这难道不是孝顺吗?”庄叔颐伶牙俐齿地说道。
“你……你有本事就别下来!”庄世侨真是气急了,这时才看到陆欆翊已经进来了,缓了缓,用温和地语气说道。“正颍,你来了。倒是叫你看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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