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叔颐也是。面子那东西不能吃,她又用不上。让她选,是那些没滋没味的“粉条子”和“大肥皂”,还是有滋有味的小玩意,她当然是选后者了。
再一个拐角,便能到泰康路,瞧见那庄府大门前的石鼓了。庄叔颐却突然地瞟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畏畏缩缩地站在角落里。“奇安?你怎在这里?是我大姐夫叫你来的。”
这缩头缩脑的小伙子正是庄叔颐大姐夫府上的听差。他见了庄叔颐,那可跟见了菩萨是一样一样的。“三小姐,您可算来了。不是老爷叫我来的。他不肯叫府上知道,他病了。”
“大姐夫病了?”庄叔颐觉得奇怪,病便病了,为何不能告诉她们呢。“病得厉不厉害?可看了医生?”
“看是看了。但是……老爷他不肯吃药啊。”奇安实在是没法子了。他家老爷,七尺大汉瘦得竟只剩皮包骨头了,脸颊消瘦得叫人害怕。着实是病得厉害了。
“为什么不肯吃药?这病既然能治,哪有不肯治的道理?”庄叔颐想了想。“他不是……”
“正是啊。三小姐,自从夫人去了,他便不肯好好吃饭。如今病了,反倒像是趁了他的愿。”奇安边说边抹泪。
大姐夫这是要寻死?说实话,庄叔颐不觉得奇怪。当年他如此爱她大姐,生生在灵堂里哭晕了七八回。若是存了殉情的心思,谁也拦不住。
只是她大姐还有一个儿子唤作元哥儿的,今年也不过三岁而已。他已经失了母亲,若是再失了父亲,岂不是可怜。
庄叔颐虽因大姐的死,不喜欢那大姐夫了,但是她再怎么样也是没法对亲外甥冷血的。她打定主意,背着阿娘去看看他。好歹劝他想想亲儿子。
“你且回去。我寻个日子去看看他。只是你莫要来我家里了,若是叫我阿娘看了,说不准又要难过了。”庄叔颐想了想,又说。“你等等,我去寻支老人参来,你便混在他喝的水里便是。若他不肯喝,叫元哥儿送。我就不信他真这么狠心。”
“谢谢三小姐,谢谢三小姐。您真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那奇安感激涕淋道。
“别。我可不是菩萨。我家的女菩萨送去你家,还没了呢。”庄叔颐带着些气说道。她大姐人长得极美不说,心地也是一等一的好。若不是嫁到他们家去,说不准此时还在呢。
虽然庄叔颐也知道,这很不讲理。大姐是得了病,药石罔效才没的。但是庄叔颐就是忍不住想要迁怒他们。谁叫他们夺走了她最喜欢的大姐!
提起了这一糟心事,庄叔颐晚饭也吃不香了。
那红烧水潺正摆在她前头,只用了一点聚盛荣里上好的酱油,无需其他作料,便已经是鲜美极了。
这水潺柔嫩似水,只有厉害的人才用筷子夹得起来,一般的人物可不成,只得用勺子舀。舀上那么一勺,塞进嘴里,刚碰到舌头便化开了,连牙齿也用不上。
往日里,这么一大盘子,庄叔颐一个人便能吃掉大半。今日因她心里存了事,傻傻地竟没吃几口,光顾着嚼碗里的白米饭了。这么半碗吃进肚子,她竟也感到饱了。
若是别家的小姑娘这么行事,旁人是觉察不出来的。都说女儿家是小鸟胃,吃些个鸟食便尽够了。可是庄叔颐不同,她一顿能吃上三四碗不停歇的。
便是如今她阿娘恐她胖了不合时人的审美,才堪堪阻止她少吃那么几口。否则那庄叔颐不将食物填上喉咙口,是决不罢休的。
这样一个爱吃的姑娘,如今连她喜欢的菜色也顾不上,谁都晓得她这是出了事了。柳椒瑛有心想问问她。但是明知道说出来会害得阿娘难过,庄叔颐怎肯对她说实话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