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抵还是想去的,他大抵还是想走的……太多的想,太多的忧愁,叫她那烧成一团浆糊的脑子更是没法子思考下去了。
庄叔颐抱着他的手,哭了起来,还是个孩子呢。欢喜也掩不住,悲哀也忍不得。和这世上的其他人相比,她的烦恼太小,可是对于她自己来说,这烦恼太大。
“榴榴……”扬波轻轻地喊她的名字。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依然因为这声呼喊不由自主地微笑。那笑容真是可怜,真是苍白,却又是满心的欢喜。
扬波犹豫了许久,还是将她搂进了怀里,轻抚她的背。“别哭了,我不会走的。只要你还需要我,我不会走的。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恩。”庄叔颐应了这一声,终于停下了哭泣。“约好了的,不许反悔。”
“不会反悔的。”
这句话,庄叔颐问了六年,他也答了六年。
第一年,他们两看相厌。一个赌气问的,一个气得要砸门破窗。叫那时候的他们来看今日的自己,大抵便是做梦也不肯信的。
后来呢,是谁先伸出的手,是谁先低的头,是谁先笑出来的。想不起来了,可是一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便是那毫无干系的一片落叶,也显得甜蜜欢快。
时光,真是叫一切都晕染出无法形容的美好的色彩。
然而现实,却会叫所有原形毕露,什么也遮挡不了。从那清晨的第一缕光将庄叔颐唤醒开始,那场重复做了六年的美梦,便醒了。
“我昨天说什么了吗?”她还有些许的印象,但是却记不大清了。她只记得那双温柔的手冰冷极了,还有他的声音宛如春风,其余的便如流水一般逝去无痕。
“没什么。你还难受吗?”扬波在床前坐了一夜,他探了探她的温度。“不烧了。”
“阿年,你……”庄叔颐顿了顿,没有问出来。她胆怯了。不清醒的时候,她还有些许勇气,而如今清醒过来了,那勇气便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知道阿年去考了军校,每一年都去,且没有一年落选过。可是最后他都还是留在了她的身边,错过每一次改变现状的机会。
他为她做了许多,她为他做的大抵只有一件,将他从那辆死亡列车上带了下来。说起来,还不是她自己小心眼,和善意半点干系也没有。她不过是想恶作剧报复回来罢了。
“怎么了?”扬波低下头,温柔地望着她。
读了这双眼睛,庄叔颐才知道李昌谷所咏的“一双瞳人剪秋水”是个如何的模样。庄叔颐愣了片刻,回过神来,立即道。“阿年,你当年为什么没有逃?”
“当年?”扬波被她这一句弄糊涂了,但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竟露出了微笑。“有吃有喝,还有大宅子住,我为什么要逃?”
庄叔颐听了直笑。“骗子。”
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若是他在乎荣华富贵,在乎钱财地位,她也许就不会为了得不到他的爱而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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