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孩子的天真,也带着成人的怜悯。她闭着眼睛哀求道。“等等。阿年,能不能把它埋了啊?”
留在这路中间,还不知要被多少车糟践。生前已经很可怜了,死后还要遭受这样的事,岂不是太残忍了?庄叔颐对这样的事向来是心软得不像话。
虽说谁都知道现在是乱世,还不知道有多少可怜人暴尸荒野,埋得了这一个死的,又算什么慈悲呢。只是庄叔颐是不管这么许多的,她就是个孩子,只看得到眼前这一亩三分地的孩子。
对于她这样的祈求,扬波从没有驳回过。
“好。”扬波撸起袖子,将袍角扎起来,开了车门下去了。
庄叔颐捂着胸口,有些疼。她心中属于孩子的那份,不将死生放在眼里的天真,有些褪色了。自从大姐去世,她就已经明白,所谓的死亡,是如何残酷的一件事。
车外的扬波一点都不怵,干脆利落地将那团肉糊糊埋了起来。那血淋淋的死亡,既没有叫他起一点怜悯,也没有惊起他的一丝恐惧。
他就像普通人种一棵树,埋下一粒种子一般自然。只是做完,他回车的途中,发现自己身上沾了血迹。
想了想车里那一位怕血的主,他便干脆利落地将自己外头的马甲脱了下来,随手扔在了路边。他正迈腿往回走,突然听见凄凄的婴儿啼哭声。
是谁在这荒郊野岭丢了一个孩子?
扬波只是思绪里这么一想,脚上却连半点犹豫也没有,便走了过去。他不在意。
“阿年,你怎么了?”庄叔颐在车上瞧见扬波脱了外头的马褂,只觉得奇怪,又担忧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她不顾春梅的阻拦,开了门,跳下车便跑了过去。
“没什么。”扬波拦住她,将后面遮掩好,生怕她见着一点血。
庄叔颐正往回走,还没说什么,便听见了那婴儿的啼哭声。她立即便停了下来。“孩子?哪来的孩子?”
扬波叹了口气。看来这麻烦事,他是不管不成了。
“我去看,你站着,不许回头,也不许看。”扬波抓着她的肩膀,再三嘱咐道。
“哦。”庄叔颐乖乖地应了。
“不许动。”扬波才走两步,回过头去。果不其然,她又不老实地探过头来看了。扬波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先去把这位大小姐安置了。
庄叔颐被他塞回车上,还不大甘心。“我想看看嘛。”
“没什么好看的。等我看过,再让你看。”扬波不放心,又对前面的春梅叮嘱道。“看住小姐。”
关上车门,他又不放心,再打开,多说了一句。“有血,别叫她瞧见了。”
“快去,快去。比老太太的裹脚布都长。”庄叔颐冲他做了个鬼脸,引得春梅哈哈大笑。
扬波想着若真是个孩子,他该如何处置呢?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是被榴榴捡回去的,不由地笑了起来。
“小姐,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啊,把孩子扔在野地里。根本就没想着孩子活命啊。若是扔在城里头,也许还有好心人捡回去养呢。”春梅叹气道。
“那也分人。若是被歹人捡回去,许是不如不活这一遭。”庄叔颐盯着外头,也悠悠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活着比死更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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