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榴,有赵小姐的信件,我放在你桌上了。”扬波将手里的鱼匆匆忙忙地放进厨房的水缸,便要出门。
自从有了这半日教导孩子的工作,不知怎么地,扬波身上的戾气也渐渐地消失了。从前若是只有在庄叔颐的眼中,他是个开朗又积极的青年。如今,便传染到了绝大多数人的眼睛里去了。
“好。阿年,路上小心。”庄叔颐耷拉着眼睛,出来送他,其实还没睡醒,连路也看不清呢。差点给那门槛绊倒了。
“你在家才是要小心些。”扬波无奈地扶住她,“榴榴在家乖乖的,晚上给你做鱼。”
“我要吃松鼠桂鱼。”庄叔颐一说到吃的,立刻就清醒了。
扬波好笑地揉了一把她变长了的头发,笑道。“好好好。”
庄叔颐站在院子门口,目送扬波走。如此炽热的目光,扬波怎么会感受不到呢,他走了两三步便忍不住回头看她。两个人四目相对,立时便浓情蜜意起来,连视线都黏腻得移不开来。
一段短短的胡同,叫他们俩走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走完。直到扬波的身影彻底在拐角消失,庄叔颐这才进了院子。
不知怎么地,前两天还是阴雨绵绵,这几日便热起来了。庄叔颐换了轻薄的旗袍,也算是凉快些了。“没想到,我也有穿旗袍的时候啊。”
庄叔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地发愣。许是她向来便称不上是好看,所以也不仔细地去看镜子中的自己。今天竟猛然地发现了镜中倒映出来的人影,竟是那么地像大姐和阿娘。
这张脸陌生极了,一点也不像她自己。可是又是那么地熟悉,因为她就算记不得这世上任何人的脸,也绝不会忘记大姐和阿娘的。这镜子中的人真是和她们相像极了。
庄叔颐吃惊地回忆了许久,竟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了。也许晚上可以去询问阿年吧。他该比自己要好一些。
想到阿年,庄叔颐的嘴角便忍不住上扬,甜蜜地笑了起来。是了,她长成什么样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阿年喜欢便好了。
他喜欢自己。
庄叔颐觉得这世上大抵没有任何一句话会更令她欣喜的了。与所爱之人两情相悦,大抵是她所拥有的一切中最好的一部分。
一边笑着,庄叔颐一边拆开了赵珍妮的信件。自从她发现舒先生的真实身份后,就算榴榴不曾给她过任何确切的答复,她也依然孜孜不倦地写信来。
“亲爱的舒先生,不知道我的上一封信你是否有收到。这年头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明明都有电话这么方便的东西了,竟然还有信件到不了的地方。”
庄叔颐看了开头便忍不住想笑。人家的信件便是丢失也不过是一两张纸,赵珍妮的信要是丢了,恐怕那信差一下就要发现了。这可起码有五六两重吧。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读完了赵珍妮的信件,庄叔颐的心情又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她的生活十分的平静又安稳,然而这世上的其他人却并不是如此。大抵若不是赵珍妮的信,恐怕她还想不起来。
永宁的状况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怎么好。偏僻的小城市,又被众山包裹着,外人难以进入,是以战火也少许多。只是贫瘠的地方便是盛世也不怎么好过,何况是这乱世。
她们曾就读的圣母玛利亚学校关闭了,校长回英国去了。曾经的老师如今穷困潦倒,庄叔颐有些不忍,想为她们做什么,但是隔着千山万水,大抵连一句暖心的话也到不了。
其中最叫庄叔颐可怜的便是教她们刺绣的李老师。传统的女性本来便是小城镇的主流,若不是她有个撑不起家门的丈夫,可能在家相夫教子,也能过得很满足快乐吧。
只是她进的圣母玛利亚学校向来便是新式女性的聚集地。女学生们本就不喜欢软弱守旧的她,加上她还总是喜欢将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学生们,自然便更不讨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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