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叔颐摔在地上,手臂被划出了长长的一道伤口,鲜血肆意,连一只手掌也不能掩住的伤痕。庄叔颐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般,愤怒地,疯狂地嘶吼着。
扬波知道她的晕血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他现在不得不提起那个念头,希望她还没有好。那么她便绝无可能像如今这般伤害自己了。
“她怎么能那么说?她怎么敢那么说!”
扬波将她抱起来,牢牢地锁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努力地腾出一只手,去寻找绷带替她包扎起来。“怎么了,榴榴?发生什么事情?我在这里呢,我在这里,所以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他轻轻地抚摸她因为愤怒而拱起的脊背。“没事了,会没事的。”
扬波绞尽脑汁,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会引发她的愤怒。而且不亚于那一日。直到他看见她手里紧紧拽着的那封信。
“挚友,我第一次发现我的祖国也能够有如此广阔的天地。我知道这也许不怎么公平,但是我们的国家太狭小了。你不曾见过因为地震而惶惶不安的人们,是怎样因为卡车的震动而惊慌失措的吧。我曾羡慕你们拥有那么多,现在也请容许我以小小的私心,奢望地占有这一点点的……新的家园。”
正如同过去每一封来自那个文静内向的姑娘一样,满满的一页纸上,写满了欢快。因为大抵对她来说,与庄叔颐交谈是那般快乐的一件事吧。
但是这一次,她再也得不到一个同样快乐的回复了。
“撕碎它,烧了它,快让它滚出我的视线。”滚出我的国家!
滚开,自以为是的侵略者。她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信的主人。
庄叔颐烧掉了所有来自那个人的信件,那个人的礼物,就像扔掉屋子里所有岛国的书籍,和物件一般。可是,她也只能那么做了。
她除了像个孩子一般任性地耍着脾气般地报复,还能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呢?只剩下无声地哭泣,还有无谓地流血了吧。
鲜血刺激着她的视觉,好像是吸毒上瘾的那个瘾君子,明知道这代表着危险和死亡。可是却依然为此而感到安慰。
她和祖国一起承受着痛苦。
想到这一点,叫她稍微地好受一些了。
可是夜半,当伤口结疤将她痛醒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披上衣服,点燃了书房的灯。她还是想要给那个人写一封信。
嘲讽她的冷酷无情,还是告诉她这现实是有多残酷。或者是别的什么。
但是当庄叔颐落笔的那一刻,仍然不住地感到了悲伤。如果连深切地理解中国文化,深爱着这片土地的清子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地占领,那么别的人会怎么想呢?
怎么会有割下别人的头颅,仍觉得无所谓的世道存在呢?
可是她这可怜的祖国啊,绝不会有任何人来同情。因为连她们自己都放弃了挣扎,放弃了反抗。难道还要别人来替她们伸张正义吗?
只是弱者哪里来的公道呢。即便是日本如此明晃晃地发动侵略。国际上还不是一片祥和。连那象征着和平与停战的奥运会都照常举办,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庄叔颐写下了一行字,然后划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直至天明。
“榴榴,你一夜都没有睡吗?”扬波起来的时候发现床上没有她时是十分惊慌的。毕竟她昨天才做出那样激烈的行为来。但是幸好的是,她并不如他想的那般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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