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百般忧愁,他这举动也着实叫同学们开怀起来。
庄叔颐也好笑地将扬波拉了回去,继续说道。“我没事。你们知道抓人的头目在哪里吗?带我去见他。”
“老师,这太危险了。”同学们试图改变她的心意。
庄叔颐摇头说。“不去和他们交涉的话,那些人就太危险了。你们也快回家。能离开北平的,就走吧。别的老师都是拖家带口的,我不一样。”
扬波默默地望了望她。
庄叔颐笑着解释道。“我才是被拖家带口的那一个。”
这么多年了,连扬波也拿她没办法,这群学生哪里是她的对手。教授之中当然也有人自愿和她一起去,但是都被庄叔颐拒绝了。
“如果我不能改变他们的心意,您再去也来得及。您的学识是国家瑰宝。少一两个舒尚贤没什么,少了一个您那才是大灾祸。您还是留着,替国家培养一个未来吧。”
“不。如果少了你这样的有血性的国人。才是大灾祸。我这把老骨头就不给你添乱了。但是也请你千万保重。为了国家,还有未来。”
明明庄叔颐才是那个要冒险的人,却叫他们感动得一塌糊涂。能被这样一群顶尖的学者肯定,庄叔颐此时的心情大抵是要比那鼓足了气的皮球还要膨胀个好几倍吧。
这个时候,她说不准都能刀枪不入,就凭这一腔的热血。
当那个留着小胡子的日本人出现在庄叔颐的面前,傲慢地鼻孔出气,哼哼唧唧地用日本话抱怨了几句的时候,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握着扬波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
在庄叔颐的眼里,这就是一个沾满了国人鲜血的,恐怖的白色骷髅。昨夜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在思绪里回放。她拼命地咬住自己的牙齿,这才没有当场尖叫失控。
“高川先生,您好。”庄叔颐觉得自己发出的音都颤抖了。她说着日本话,恶心得想将自己的舌头割掉。可是她却不得不忍耐着。
因为她的那口大阪腔调很好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哦。美丽的女士,我不知道,你是大阪人。快请坐。你怎么做了支那的代表呢。这是不可取的,非常不可取。”对方听见她说大阪话,立时将她当做了自己人,表现得友好些了,甚至还上前,想替她拉开那椅子。
庄叔颐想要否决他,可是内心又有些动摇。也许她将这个误会延续下去,便能够在这次的谈判中得到极大的便利。
但是被误认作是一个日本人。
这句话叫庄叔颐的汗毛耸立,心间狂跳,手臂上发出幻觉的疼痛。那个瞬间,她仿佛回到了永宁,回到了庄府,回到了那座隐秘的小祠堂里。她跪在祖宗的牌位之前,阿爹拿着那一柄藤鞭,正正抽在她的手臂上。
——庄家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背负祖先的荣光,才是生为后嗣存在的意义。
“不,我不是大阪人。”庄叔颐摇头否认了。这就是扬波所说的那个,不撞南墙不回头,死也不肯接受妥协的,傻子。“我是中国人。”
“我不管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现在从这里滚出去。我没有话好和你们这些人说的。”对方顿时变了脸色,便要将他们驱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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