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不去了吧。我留在这里陪你吧。”柳侑和其实时间并不宽裕了。他本该上个月便出发去英国的,船票也早就买好了。只是想到阿姐,他心底不安,这才迟迟没有动身。现在看国内局势这么乱,他倒是更不舍得走了。
“别傻了。快去。你可是要学西方医学,光大柳家祖业的人。怎么能只看眼前这一点儿女情长呢?你阿姐好着呢。有你姐夫在,没你的事。快走吧。回来可别告诉我,连个博士也读不回来。”庄叔颐看出他心底的顾虑,却半点不给他机会。
“要不,阿姐,你跟我去英国吧。国内这么乱,恐怕就是昆明也好不了多久的。”柳侑和想了想,继续劝道。“阿姐你外文都很流利,不管去英国还是美国,都总比留在这好吧。”
“我不去。”庄叔颐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哪里也不去,除非……”
“除非胜利吗?阿姐,你看看现在的局势,这哪是一两年的事情,说不准十几二十年,说不准……”便如同陆游的一辈子。
‘但悲不见九州同’这句话,是多少时代风雨缥缈中国人的痛楚啊。
“我不去。”
不管柳侑和有多少的理由,庄叔颐就这么一句。
这倔脾气的阿姐不管过了多少年好像都改不了啊。最后还是柳侑和大笑着释怀了。国家的底线大抵便如同阿姐这般吧,冥顽不灵在这里大概也该算是个好词了。
“阿姐,我舍不得你。”柳侑和站在那里要走,却意外地回到了小时候,一味地倚在庄叔颐的身旁,带着沙哑的音说道。
“傻瓜,没什么舍不舍得。你就是去读个书,过不了几年还是要回来的。就是你不回来,到时候我也要拎着咱们外婆的鸡毛掸子去把你撵回来的。”庄叔颐笑着点了点他。其实她比他更舍不得。
“阿姐,你才别傻了。你是外婆,我可是奶奶。还有就你那怕鸡的毛病,你就是看年画上有只红冠子的大公鸡都吓得要哭出来了,还鸡毛掸子呢!”柳侑和这么一说,立即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离别的愁绪立时便消散了。
送走了柳侑和,日子仿若是回到了从前。上学下学,吃吃喝喝,还有那远处遥不可及的战火硝烟。可是庄叔颐还有众人都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现在不想,就不存在的。
庄叔颐想回家念头,一日强过一日,像在干草堆里点了一个火星,可不得要燎原了吗?她想回去,想得夜夜无眠。扬波日日安慰,也无济于事。
这是心病,唯有心药可医。
更何况,永宁也太平不起来啊。永宁人是好强不服输,日本人来几次就被赶回去几次。但是这形势是越来越糟了。民国三十年的时候永宁不过是沦陷了几个乡镇几日功夫,民国三十一年是半个月……到了民国三十三年已是半年了,还不见好消息了。
“永宁这一次是难逃一劫了吗?”
庄叔颐再也熬不住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