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别太过分啊。”
一直冷眼旁观的佐伊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克洛泽尔才从那些杂乱的心思里出来,恍然意识到自己竟就这么一直握着哲也的手,手腕不自觉用了点力,对面的众议员脸色明显已经有点勉强了,赶紧放开手。
克洛泽尔摸了摸圆润的光头,悻悻笑道:“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与老哥相见太过亲切,一下子有些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了,抱歉抱歉……来人,把圣疗师叫过来,为咱们哲也老哥看——”
“不用麻烦了,没事。”
哲也和煦笑道,背在身后的手却轻轻揉在一起,有些讶异于这位平时喜怒不见于色的刑部大佬,为什么今天会突然有失态的表现。
哲也也算是历经大大小小无数风雨,早就练出一双火眼金睛,刚刚那一瞬间,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克洛泽尔开了小差,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紧要的事情,按照对方的性格,这种时候这种表现确实极为反常。
佐伊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地光亮,脸上却仍不着痕迹道:“解释什么,我看你这胖子根本就没安好心。”
佐伊没有趁机落井下石,还算给了克洛泽尔一点面子。
或者说是一种英雄惜英雄的同情。
作为克洛泽尔的老对手,佐伊对他的了解,远比哲也更多。
因而也清楚这位老对手眼下的尴尬境地,明明立了大功,甚至能够用“流芳百世”的功绩来形容,结果职位上却没有任何变动。
野心与位置不符,上至皇帝有所提防,下至百官,又都对这个心狠手辣的胖子怀恨在心,敌人绝对比朋友多,一旦哪天胖子失势,等待他的恐怕是极为凄惨的下场。
作为敌人,佐伊当然很乐意这位曾经带给自己无数麻烦的对手,今早从世界上消失,甚至于早些年头,双方明面上可以谈笑风生,私底下却是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的关系。
如果有机会,佐伊甚至乐意帮库曼朝中一些大臣的忙,想办法搜集整理这位刑部之长这么些年累积的劣行,祝他们一臂之力。
可随着时间流逝,年龄的增长,心态上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能够承担起一国暗中力量的领头人,并且一直稳稳把持位置这么多年,佐伊不是个喜欢自夸的人,但如果要在利亚三百年历史中,找到第二位达到他完成的成就的前任部长,几乎没有可能。
而佐伊最出色的地方在于,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大多都已埋藏在历史尘埃中。
即便是泰勒,佐伊尽可能做到毫无保留,但在关乎诸多阴暗面的机密事件上,还是没有让这位小公主获知。
这位未来的利亚明君,还是稍显稚嫩,骨子里的正义感,会让她在得知佐伊曾经做过的那些不光彩事件之后,倍感痛苦。
佐伊相信,那些腌臜事不会使得自己失宠于殿下,甚至锒铛入狱,事实上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在大多数人眼中有罪,他只是不想让这位殿下感到难过。
只有真正与他争锋相对、生死相搏的克洛泽尔,才是大多数事件的知情者与见证者。
即便在瓦伦丁操控朝局的当下,佐伊依旧秘密把持着整个国家的地下力量,丝毫不受其影响,静静等待有朝一日那位新的明主登位,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也只有克洛泽尔,才能让库曼的地下网络,整整二十年时间,面对拥有堪称不世鬼才的佐伊,丝毫不落下风,不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
佐伊不希望自己在垂垂老矣,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刻,想要回忆往昔诸事,无论是好是坏,却没有能够与之分享的人。
他与克洛泽尔永远不会成为朋友,身份不允许,死在对方手里的心腹也不会允许。
但在一定程度上,双方可以称得上是“知己”。
克洛泽尔稍稍侧过头,有些讶异于老狗的态度,促狭的双眼中游离过光芒,有些怀疑老狗是不是猜到了自己的想法。
就像佐伊对克洛泽尔的感觉一样,克洛泽尔也清楚,这位利亚的死敌,魂虚才是整个大陆最了解自己的人。
所以就算佐伊猜到一些什么,克洛泽尔也丝毫不会感到意外,只是他不能确定佐伊接下来是否会采取行动。
按理来说,佐伊不会放过任何扳倒自己的机会,只要自己一倒台,就凭库曼朝堂上那些酒囊饭袋,已经烂透等死的所谓大家族,根本找不到第二个能够与之抗衡的存在。
可佐伊应该也很清楚,这种时候,自己刚刚立了大功,没有获得实质封赏,琼斯陛下就算再厚脸皮,也不可能作出过河拆桥的事。
就算怂恿撺掇那些蠢驴贵族,短时间内也攻讦不到自己身上,所以凭那些子虚乌有的臆想,对自己根本造不成威胁。
克洛泽尔最担心的是佐伊已经猜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单单只是为了库曼,更重要的还是那秘而不宣的私心。
这才是克洛泽尔现在身上最大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即便他没有任何背叛库曼的想法,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绝对……嗯,这个应该也不会有,可若是让他人知晓自己的目的,任谁都会坚信自己是起了异心。
毕竟“封圣”这种传说中的武器,如果真的是能够绞杀第三神使的那种神兵,对于获得者来说,无疑都等于拥有了灭国的强大武力。
这种事情,只有在悄无声息的完成之后,挑选最为合适的时机昭告天下,才能达到空前绝后的轰动,以及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彻底完成史无前例的丰功伟绩。
这样一来,无论是皇室还是大臣,将不再有任何借口。
克洛泽尔,才会成为库曼历史上第一大臣——甚至有可能成为那位梅林之后,整个大陆的第二位宰相。
想到这里,克洛泽尔饶是心性坚定,仍免不了呼吸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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