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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见一个少女从屋内缓缓走出,眉目低垂,脸如白玉,头上编辫子单绾一个侧髻,身穿淡绿色褙子,白绫挑线裙儿,打扮不见奢华,行动扶风摆柳,裙上系的佩环叮咚,声声与脚步相协。
林东绣见了纳罕,昨日夏姑姑肃着脸对她道:“四姑娘嫁过去,日后便是有品级的命妇,逢年过节便要进宫觐见贵人们,倘若姿态不像样,丢得不光是永昌侯的脸,也是林家的脸面。《礼记》曰:‘君子行则鸣佩玉。’姑娘走路时姿态尚可,只是玉佩声响必要同脚步声协,一强一弱,叮铃有致。”她练了半日,累得腰酸腿疼,夏姑姑勉强道:“马马虎虎。”而今日瞧香兰之态,竟与夏姑姑同她演示过的别无二致。先前她不曾留意,如今回忆起来,竟发觉香兰走路姿态一贯如斯。
香兰走到门口,回转身向秦氏屈膝施了一礼,道:“太太,我告辞了。”微微抬头,只见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姜母捻着佛珠的指头骤然一顿,眼中泛起惊诧之色,她的小孙女姜曦云姿容无双,从未见出其右者,万料想不到这女孩儿竟形神皆美,超逸脱俗,与姜曦云丰艳软润相比各有千秋,正是旗鼓相当。
姜丹云亦是一怔,半眯起眼,将香兰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心里一沉,不住发酸,可又忍不住看着姜曦云幸灾乐祸起来,暗道:“历来不都是大伙儿称赞你生得美么,又伶俐又得人意儿,如今可是有戏瞧了。”
姜曦云仍微微含笑,仔细看了香兰,又去看姜母,只见姜母只盯住香兰看个不停,遂又用余光看了看秦氏,见秦氏脸色沉凝,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林东绣慢慢踱回去,勾着嘴角,高高昂着脖子坐了下来,仿佛方才引得众人皆寂的人是她一般。
姜母咳嗽一声道:“外甥媳妇,这位是”
秦氏满面含笑,刚欲说话,林锦楼便已笑道:“她是我房里的人,叫香兰。”又在后头一推香兰的腰,道:“还不快给姨老太太行礼。”
香兰无法,只得去一一行礼。丹、曦皆站起来侧身受礼,屈膝还礼。姜曦云忍不住细细打量,说不清心头是何滋味,只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孩儿,袅袅婷婷站在那里,不卑不亢,脸上也不曾露出笑容,却已仙气超逸,见之忘俗。
此时香兰抬眼,一双剪水眸对上姜曦云点漆澄明的眼睛,二人目光一触,又同时收回来,垂下了眼帘。
林锦楼站在门边,半眯着眼将这二人看了两遭,又朝秦氏望去,秦氏瞥了他一眼,垂了头,端起手边的茗碗低头吃茶。屋中人心思各异,唯独林锦轩心境单纯,他瞧瞧香兰,又瞧瞧姜曦云,只觉皆是绝色美人难分伯仲,再端详,香兰如若“我欲乘风归去”仙人之姿,荣曜幽兰;姜曦云便是在三千繁华中清艳婉转的世俗佳人,巧笑嫣然。
他一看再看,又觉她二人再如何貌美,皆比不得自己的妻子谭氏,不光有姿容,还温柔小意,胸中别有丘壑,不由看了谭露华一眼,只见她正盯着香、曦二人看,手里的帕子已让她拧成了麻花。
姜母又上下打量两回,遂对秦氏淡笑道:“楼哥儿真是艳福不浅,万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标致的人。”
姜曦云笑道:“方才从屋里出来,我一晃眼,还当是天女儿下凡呢。”
林东绣道:“香兰琴棋书画妙得很,画的花样子又新鲜又有趣,赶明儿个让她也给你们画几幅。”
谭露华似笑非笑道:“不光手巧,心也巧着呢。”
姜丹云看了姜曦云一眼,细声细语道:“那可妙得很,五妹妹的花样子也画得巧,只是犯懒,不爱动笔罢了,我正愁新裁的衣裳不知配什么花样儿,这厢可找着了人。”
姜曦云笑道:“前两天我还给四姐姐绣了块帕子,四姐姐还说我懒,我可不依。”
秦氏只是含笑。
林锦楼对香兰招手道:“过来罢。”对众人一作揖,携了香兰便走了。
待出了门,香兰长长出一口气。待出了荣寿堂的院子,二人入了穿堂,林锦楼便在香兰脸上捏了一把,笑嘻嘻道:“我的儿,谢不谢你家爷,把你从太太那屋儿救出来了?要不是爷唤你出来,你还在里头替四妹妹做针线呢罢?下回他们叫你你甭去,针线那个活儿废眼,回头再把眼瞪瞎了。”说着便去揽腰。
香兰骇一跳,忙捶了林锦楼两拳道:“要死了,这还在外面,让人瞧见怎么使得!”
林锦楼道:“你这人,就规矩太多,活得忒累。”见香兰脸儿红彤彤的,鲜如秋果,不由意动,跟拎小鸡儿似的把香兰往怀里抱了,指指自己脸道:“快,亲一下。”
香兰瞧见两个小丫头子手里捧着托盘,见他二人站在此处搂着,吐舌啖指缩着脖子拐了个弯儿溜了。香兰脸“噌”就红了,扭着身子挣扎。
林锦楼道:“快点,不亲爷改主意了啊,跟你亲个嘴儿。”说着便要亲下来。
香兰忙捂住他的嘴,林锦楼在她手心里亲了一下,香兰又赶紧把手移开,见左右无人,踮着脚飞快在他左颊上亲了一下。林锦楼露齿一笑,又俯下身在她脸上响亮亲了一记,香兰一边抹脸一边推他道:“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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