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江兮浅顿时面色爆红,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娘,相爷,女儿突然想起还有事要与管家商量,就不打扰相爷与三皇子,先告退了。”
“嗯,以后出门得加件披风,去吧!”季巧萱本来还想再嘱咐两句,可现在明显不是时候,只好闭口。
江嘉鼎却顿时沉着脸,“你一个闺阁女子哪有什么要事,平日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平白让三皇子看了笑话”,说着抬起头朝楚靖寒笑笑,“三皇子,小女自有长于山野没规没距,实在是……”
“本宫倒是觉得很好。”楚靖寒薄唇微抿,只是身上散发的寒气正盛。
身旁的寒风不由自主地朝后缩了缩脖子,这江嘉鼎到底是个不怕死的,竟然敢说他们未来的女主子是山野之女,呃,他还是站远一点比较安全。
江嘉鼎面带尴尬,“呵呵,三皇子说笑了。”
“浅浅身子一直虚弱,经林太医调理许久这才稍好了些,如今虽至初夏却仍旧有些凉,想来三皇子也不会介意才是!”季巧萱抿着唇,语气淡淡带着微薄笑意,“更何况哪有闺阁女子待客的道理,三皇子您说可是这个理儿?”
“江夫人所言甚是,江小姐快快请回才是!”楚靖寒道。
“呵呵”,江嘉鼎面上带着微微尴尬之色,转头看向江兮浅,“既然三皇子允了,那你就先回房吧。”
“是!”江兮浅微微颔首福身之后,转身正准备离去,谁知在路过仍保持着半蹲行礼状的季巧巧时,她却陡然开口,“三皇子,姑父,姑母,巧巧有些关于厨艺之事须向妹妹请教,也先告退了!”
她实在是快支撑不住,赶紧开口道,“妹妹,真是说好一起走的,怎么也不等等姐姐。”
终于起身,她长长松了口气,大腿处虽仍旧酸软,可能伸直已经好过很多。
楚靖寒眉毛微挑,“哦?江相府上的家教真是令本宫大开眼界。”
“……”江嘉鼎含蓄地瞟了季巧巧一眼,“三皇子,这巧巧向来是个知礼的,想来今日身子不太舒坦,可否让她先回房歇息?”
闻言,季巧萱猛的抬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刚迈开几步的江兮浅身子也不由得顿了一下,而后飞快地匆匆离去,那娇小的背影,散发着无尽的哀伤和孤寂,更多的是,心思如灰吧。
到底是什么力量让江嘉鼎对妻家侄女的宠爱更甚亲女,甚至对一个通房丫头所出的庶女都比嫡亲之女来得要好!
楚靖寒只觉得胸口阵阵刺痛传来,面色微沉。
“三皇子!”江嘉鼎犹疑片刻,轻声开口;季巧巧面带尴尬地立在那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哼!本宫没有开口擅自起身,这可是藐视皇威的大罪!”楚靖寒声音带着冷厉,寒风自觉地退后三步,低下头为江相和季巧巧默哀;“听闻相府表小姐乃凤都第一才女温婉贤淑、德才兼备?”
“大家厚爱,都是虚名,虚名!”江嘉鼎飞快地抬头望了楚靖寒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他的意图,只能应和着。
“哦?虚名?”楚靖寒话音陡转,“可本宫前些日子可听说相府表小姐季巧巧,心如蛇蝎,竟然用尽下作手段陷害江大小姐,不仅鸠占鹊巢,毁她声誉,甚至将她赶出凤都数年!”
“这,都是误会误会,巧巧生性柔弱,怎会做出那等猪狗不如之事!”
“哦?可若是本宫亲眼所见呢!”楚靖寒声音陡然一厉。
“这……”江嘉鼎骤然噤声。
“哼当真以为这天下人都瞎眼耳聋了不成!”楚靖寒面色骤沉,“这般惺惺作态的蛇蝎之女,若非是她指使贴身丫鬟对江小姐下毒,江小姐的身子何以孱弱至此?更何况本宫素闻,皇祖母虽良善,允她前往城外玄青庵静养,却并未免她的前边女戒,如今既然能在外行走,禁足一说本宫暂不追究,千遍女戒想来季姑娘已经完成了吧?”
季巧巧面色骤然一边,她,她都快忘了这茬了。女戒她的确曾抄过一些,但因着后面事情太多,又忙着对付江兮浅,早就将这事抛诸脑后,此刻她上哪里拿千遍女戒,“三皇子……”
粉唇轻启,声音哀怨婉转,闻者落泪;任是个男子都会将她捧在手心好好疼宠。
只可惜,楚靖寒注定不是那个人。
“季姑娘既有闲心专研厨艺,想是女戒也已完成,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进宫像父皇复命如何?”楚靖寒得寸进尺。
胆敢欺负他看上的小丫头,哼!
“三皇子,这,巧巧重病初愈,这千遍女戒的确是有心无力,还请宽限些时日!”江嘉鼎咬着牙,心底却是恨死季巧巧了,你没事好好呆着就是,干什么要引起三皇子的注意,让他平白低声下气,伏低做小。
“有心无力?依本宫看可有力得很呐!”楚靖寒声音陡然变高,“寒风你说,藐视皇威,又不尊圣谕该当何罪?”
“轻则数杖,重则死刑!”寒风声音微冷。
“三皇子开恩!”江嘉鼎面色陡然变白,季巧巧也立刻跪倒在地,“三皇子饶命。”
楚靖寒心中冷哼,“今日之事,看在江小姐的份上就此作罢,月底之期,两千遍女戒记得如数上交,本宫会提醒父皇派专人检查,若是被发现找人代写,哼!”
“巧巧不敢!”季巧巧赶紧俯下身子。
“不敢最好!”楚靖寒声音狠戾,“本宫府中尚有要事,既然江相身子已无大碍,本宫就先告辞了。”
“恭送三皇子殿下!”正堂中所有人赶紧起身行礼。
——弃女重生——
相府,汐院中。
江兮浅懒懒地靠着罗汉床上的软枕,手上把玩着温润的玉盒。
“小姐,您不打开看看?”若薇坐在罗汉床旁的绣墩上,怀中抱着个针线筐,里面小衣已经快绣制完成了。
“你怎地知道本小姐未看过?”江兮浅挑眉,“本小姐只是好奇,这人到底是谁,竟然会知道本小姐急需这个东西,那个人又是如何得到的,跟季巧巧到底有没有关系。”
若薇蹙眉,脑袋飞快转动,骤然眼前一亮,“小姐,您的意思是说,这个是,是可以克制蛊毒的东西?”
“差不离吧!”江兮浅沉思着。
“那小姐为何还如此担忧?”若薇不解,有了这个东西她们可就再也不怕季巧巧那神出鬼没的蛊虫了。
江兮浅抿着唇,黛眉微蹙,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蛊毒她虽然了解不多,但却也知道些许,虽然只是皮毛,再加上那日与陆希凝的一番谈话,她基本上可以确定这玉盒中的七彩粉末便是蛊王虫尸配置用意克制百蛊的药粉。
楚靖寒口中那人,知晓她仅有隐忧,她左思右想,最近的隐忧也就只有这件事能和药粉沾上边了。
可她到底该不该相信?
虽然从味道里,她能判断出里面的确有陌上花的味道,可其他的药材她却判断不出。
七彩果,颜色七彩倒是对了,只是它却没有任何味道;赤练蛇血、童子心尖血,这些都不是可以仅凭观察就能区分出来的。
“小姐是在担忧三皇子吗?”若薇抿着唇,“虽然奴婢不知他为何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小姐,不过小姐的确急需不是吗?此次就当是欠他一份人情,以后用得着咱们的地方再还了他这个人情就是。”
江兮浅顿时恍然大悟。
是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楚靖寒,不管他如何得知她急需这个东西。
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她是万万没有将它归还之理,不说其他,季巧萱那里就容不得她犹豫;更遑论,她若畏首畏尾,又如何与季巧巧去斗?
不过是欠个人情,只要人活着,日后再还就是了;可人都没了,还在乎那些身外之事干什么。
“让若芸按着我昨日的食谱做一份饭菜给主院送去,送去之前记得先提过来!”江兮浅紧皱的眉头骤然散开,像是恍然大悟般。
“奴婢明白!”若薇颔首,放下怀中之物离开。
“吱,吱吱。”怀中雪团般的幼狐轻声呜咽着。
江兮浅顿时只觉心情大好,从怀中打开玉盒,里面还配置了个精致的小勺,想是用来定量的。
虽然这是蛊王虫尸所调制的药粉,想起来很恶心,但为了小命也没法了,她闭着眼,将药粉倒入口中,立刻用水冲服下去,带着血的猩甜和一股让人说不上来却又难以忍受的味道,她憋着气,立刻含住一颗酸梅,强压下反胃的欲望。
如此千金难求的,分量也不多,若真吐出来就浪费了。
珍而重之地将玉盒贴身放好,江兮浅起身,想了想又取了些许药粉,用水和了之后得了十颗药丸。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
“小姐,饭菜已经备好了!”若薇和若芸两人提着食盒进屋。
“嗯!”江兮浅微微颔首,打开食盒盖子,香菇鸡粥,胭脂冬瓜球,清炒笋丝,紫甘蓝话梅糖渍藕片,凉拌酸梅乌鸡丝……
她只做过一遍,若芸竟然就学了个七八成,果真不愧是厨艺天才。
从怀中掏出玉瓶倒出两枚药丸,“你们一人一颗服下。”
两人动作整齐划一,甚至问都没问,直接服下了;许是味道有些奇怪,两人都强忍着。
“用酸梅压压味道吧!”江兮浅好心道,自己却从怀中掏出玉盒,取一勺药粉,在香菇鸡粥里微微搅拌了几下。
“小姐,您这是……”若芸不解。
若薇却扯了扯她的衣袖,自家小姐这样做总是有道理的。
“无妨,只是预防秋园那位狗急跳墙罢了,将食盒给主院送去吧!”江兮浅偏着头微微思索着,心里不知怎地却有些不安,七上八下,眼皮也不断地跳动着,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般。
抬头看着正欲出门的若薇和若芸,“慢着,还是我与你们一道去吧。”
“小姐,您还是先用饭吧!”若薇有些担忧,自家小姐连早饭都没用。
“等送去之后再回来用也不迟!”江兮浅摆摆手,不去一趟她总是有些不安心的。
主院,小亭中。
季巧萱粉面含笑,许是因为心情大好的缘故,食量也好了许多,八道菜,虽然每道分量不多,但她都吃了不少,只剩下少少的些许,尤其是胭脂冬瓜球,颜色鲜艳,口感清爽,很合她的胃口。
“浅浅,这样的事日后让下人来做就成,你可是我相府的大小姐哪能常做这样的事情!”季巧萱虽然吃得开心,但也不妨碍她对女儿的疼爱。
“呵呵娘这次可是冤枉人家了,今日这些可都是若芸那丫头做的,她在厨艺上天分不错,只看了一遍竟然就学了个七八成。”江兮浅拉着季巧萱的手臂撒娇着。
季巧萱这才放心下来,却故作生气模样,“你这丫头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天还是有些凉,娘屋子里有件披风,你去帮娘取来吧。”
“干嘛让女儿去,翠柳红梅她们去不就成了。”江兮浅撅着嘴,口上虽然说这,却仍旧迈开脚步,欢喜地朝着季巧萱的寝房跑去。
“啊——”
江兮浅尚未走远,猛的听到一声惨叫。
“娘!”江兮浅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转身飞快地朝着小亭跑去,只见冬儿被穆冰反手押着跪在地上,不断摇着头,嗫嗫嚅嚅着,“不是我,不是我,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而季巧萱此刻正半坐在地上,一只腿伸直,一只腿微微曲着,双手捧着明显凸起的小腹,面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断地往下掉,薄唇紧紧地抿着,时而倒抽口气,“嘶,唔,嗯,唔,啊!”
江兮浅飞快地上前,“娘,你怎么了?娘!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让你们照顾我娘是这么照顾的?”
“小姐”若薇、若芸面带愧色,“是奴婢们失职。”
“还不快把我娘抱回房去,地上太凉!”江兮浅死死地咬着牙,看着跪在地上的冬儿,边走边问,“到底怎么回事?”
“是夫人说吃饱了想到周围走走,消消食,却不想冬儿突然从花坛中央蹿出来,穆冰原本已经挡住了,可谁知冬儿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拼命挣扎着想要递给夫人,夫人刚一闻到味道就抱着肚子,坐到地上去了!”若薇沉着脸,也面色紧张,“小姐,奴婢……”
“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香囊?”江兮浅面色难看。
“是这个!”若薇刚递过去,若芸一把抄过来,“小姐别碰!还是奴婢来吧,这香囊中含有麝香,您待会儿要替夫人诊治,不能接触这个。”
江兮浅面色骤然一沉,“的确是麝香的味道,还是上好的麝香,哼!”
“浅浅,浅浅!”季巧萱双手捂着肚子,“好痛,好痛……浅浅,浅浅……娘,娘好痛啊,好痛啊!”
“娘,没事的,会没事的!”江兮浅双手紧紧地抓着季巧萱的手,全身颤抖着,季巧萱身下的衫裙已经见了红色。
“浅浅,啊!”季巧萱脸上已经是水色一片,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她紧紧地抓着江兮浅的手,呻吟着。
因为疼痛,手上的劲道极大,江兮浅却没有丝毫抱怨,只不断地安慰着她,“娘您放心,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女儿跟您保证,一定会没事的!”
“……啊,嘶!”季巧萱强忍着,下唇已经咬出了血丝。
“到了,你们快将我娘放到床上去!”江兮浅深吸口气,“把冬儿给我绑起来,你们,赶紧去准备热水,净衣。”
江兮浅飞快地指挥着,直到房间中只剩下她、张妈妈和若薇若芸之后,她这才双手颤抖着,掏出针囊,取出银针;深吸口气,却良久不敢下针。
江嘉鼎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江兮浅手上捏着一根明晃晃地银针对着躺在床上的季巧萱,张妈妈、若薇、若芸都紧张地看着,他心下一急,厉吼一声,“你想做什么?”
“有这时间追问,还不如问问你的好外室,和园那位想做什么!”江兮浅没有理他,对若薇、若芸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飞快地上前,拦住江嘉鼎想要靠近的动作,“张妈妈,麻烦您将娘的外衫除去,我必须立刻给她针灸。”
张妈妈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虽然对她有些怀疑,不过死马当活马医了,“是!”
“红梅立刻执我娘的拜帖请林太医务必过来,告诉他,我娘现在的症状!”江兮浅手上下针如飞针走线般,看得张妈妈心惊胆寒,尤其是那针竟然下在肚子上,她真怕那胎儿没被麝香打掉,反而会被自家大小姐的针给扎死了。
江兮浅此刻却浑然不觉,好不容易将季巧萱下身的血止住了,这才松口气,将随身携带的皇极丹给季巧萱服下一颗,保住她的体力,不知道林太医何时才到。
她搭上季巧萱的手腕,心里陡然一惊。
早上分明不是这样的,她早上请安时才给季巧萱把过脉,分明是很正常的滑脉;可现在季巧萱的脉搏虽然正常却滑脉不显,再仔细探去,才发现胎儿的脉搏虚弱了许多,若有似无。
麝香虽然性烈,但绝对不会丁点儿气味都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那是为什么?
难道是季巧巧下手了?
江兮浅只能想到这个可能,可为何这脉象分明又不是中了蛊毒的症状。
她心中疑惑,看着季巧萱那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前世,因为她,因为季巧巧,他连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都没有;今生,好不容易躲过这一大劫,却偏偏坎坷无比,陡生波折。
这个孩子当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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