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熙宝珠险些没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她咬牙切齿,“你以为江兮浅是为了你好?哼,她倒是好算计,让你们母女二人为她办事,好处都落她身上了,亏得你们二人还当她做救世主般。”
明珠只觉得心头堵堵的,眸色渐渐黯然;对江兮浅,若说不恨,那怎么可能。只是有些话,有些事,她自己明白就好,无须与旁人道来,“郡主,明珠还要赶回去伺候侯爷,就不多奉陪了,告退。”
“明珠表妹何必急着走。”
大门刚打开,她还未来得及迈出大门,突然从雅室的内间传来一个凌厉清脆的女声。
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对那人口中称呼的好奇,到底她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女而已,转过头,在见到那人时,瞳孔微微缩了缩,“不知这位姑娘是?”
“这位名唤江如丹,算起来应该是你本家小叔的女儿,比你大些,应为堂姐才是。”熙宝珠对着江如丹笑了笑。
江明珠眼中划过一闪而逝的诧异,他可从未听说过江嘉鼎还有什么兄弟姐妹,这堂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宝珠郡主为了脱自己下水特地找来的?
在看到明珠时,江如丹心中波涛汹涌,凭什么她不过是个下贱通房丫鬟生的贱女都能嫁给宁青候当平妻,而她却只能被田国舅糟蹋,这也就罢了。那田国舅根本就不是人,在床上最爱将人虐得遍体凌伤,此刻她不说,这屋子里谁能知道她那雍容华贵的衣衫覆盖下,竟然没有半寸完好的肌肤。
“……”
“原来是本家堂姐,明珠这厢有礼了。”明珠微微福身,就算不是,可对面坐着的郡主眼神下,她不得不先低头。
“明珠,听说你也是被江兮浅塞到宁青候府的?”江如丹大喇喇地坐下,而后单刀直入主题。
明珠蹙了蹙眉头,“不知丹堂姐这是何意?”
“没什么。”江如丹突然撩起宽袖,露出那原本虽然算不上白皙却光滑的小臂上,横七竖八的鞭痕,烙印。
嘶——
明珠只觉得脊背发凉。
熙宝珠满意地笑笑,“你知道她身上的伤怎么来的吗?”
“……”明珠此刻只觉得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来赴这宝珠郡主的宴会,难道她也要这样逼自己就范吗?
经过一劫,明珠大彻大悟。
纵使她是江嘉鼎的女儿,他为相时,她尚且只能挂着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名头;他一朝被贬,她能在宁青候府稳坐平妻的位置,是因为谁?
不甘,她有。
对江兮浅的恨,她有。
但她却明白,当初江兮浅分明可以做得更狠、更绝,但她没有。所以她也不能,宁青兰海对她也还算不错,而江兮浅也答应了将她娘和弟弟送走,让他们从此可以脱离江府的水深火热,有这些就够了。
经历这些许多之后,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义愤填膺上江府寻亲的明珠了。
熙宝珠冷冷地看着她由白变青,由青变紫的神色,“本郡主告诉你……”
“郡主,还是由民女告诉她好了。”江如丹低首垂眸,掩饰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精光和翻涌的怒意,凭什么她一个贱女人生的都能比她过得好,肯定是江兮浅,江兮浅那个贱人知道爷爷要将她们指给三皇子,她见不得她们过得比她好,所以才会让她被那田国舅活生生糟蹋了。
哼。
熙宝珠倒是对她多看了两眼,心中划过一丝冷凝,江兮浅别怪她,要怪就怪她不该跟她熙宝珠抢男人。
“明珠妹妹是吧。”江如丹坐在明珠隔壁的座位上,嘴角轻轻扬起,可那笑容却怎么都显得有些诡异,“你可知道,你口中的姐姐,居然为了独占三皇子,将我生生推给田国舅糟蹋,你看看这些……还有这些……你当真以为她将你送到宁青候府上是为你好吗?”
“爷爷原本将我与妹妹当做媵妾送予三皇子,可她害怕我们得宠,竟然设计我爹欠下千金坊巨债,你当真以为她那样心机深沉的女子会真心对你好吗?”
“她不过是在利用你!”
江如丹身上的气势鼎盛,明珠不由得侧着身子往后缩了缩。
“你以为你这平妻的位置就能坐得稳了又如何?”江如丹面容冷冷的,“她可是圣旨钦赐三皇子的正妃呢,一个闲散侯爷,一个是皇家子弟,她借着你拉拢了宁青兰海,又接着我拉拢田国舅,你难道就真的甘心给她当一辈子的棋子?”
明珠的心有那么刹那的动摇。
对江兮浅她从最初的艳羡,到后来的憎恨,到现在的平和以对。
旁人只道她心境平和了,可却只有她自己知晓,她只是将那浓烈到发苦的恨意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如今江如丹的话那那层深埋的,又掀起了一角。
“放肆!”
熙宝珠陡然发火,让江如丹和明珠都不由得身子颤了颤。
“郡主,您……”江如丹嗫嗫嚅嚅。
“就凭她区区五品翰林院的侍读的嫡女也妄想做寒哥哥的正妃,妄想!”熙宝珠选择性忽视了圣旨赐婚四个字而是将重点落在了后面。
江如丹低下头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贵为郡主为何偏偏要替她这么个一没钱,二没权的人出头,原来却是为了男人。
呵呵……
“郡主说的是,您与三皇子青梅竹马,那江兮浅的确是妄想。”江如丹赶紧安抚着,还递给明珠一个眼色。
明珠这才反应过来,而后却是微微笑着,“三皇子对宝珠郡主情意深重,并非常人能及。”
呆在宁青候府不过月余,可她已经学会了在怎样的人面前应该说怎样的话。
既然江如丹说了是圣旨赐婚,那必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又岂容的她们在这里讨论什么配不配,妄想不妄想的问题。
若当真要说妄想的,只怕是这位郡主罢了。
将心头翻涌的苦涩和恨意拍回小黑屋内,明珠深吸口气,“郡主与丹堂姐若是没有其他要事,就请恕明珠先告退了。”
“……”
原本还在愣怔中的两人顿时愣住。
“江明珠,你敢!”熙宝珠厉声呵斥。
“郡主大人与家姐之间的恩怨,明珠自认没有资格过问,家姐对明珠很好,劳郡主费心了。”明珠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想法。
熙宝珠和江兮浅,这两个人。
她如今谁也不帮,那江兮浅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她不趁机落井下石,已经是对她对她娘的救命之恩做出最大的回报了。
屋内两人眼睁睁地看着明珠带着贴身侍婢离开的背影。
“砰——”
良久,熙宝珠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拍到桌子上,咬牙切齿,“可恶。”
“郡主息怒。如丹尚有另外一计。”在来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以她现在残花败柳的身子,再想嫁入什么王公贵族家已经是不可能了。尤其是田国舅明显对她的身子意犹未尽,她现在求的是活着,活着逃出田国舅的魔爪。
“哦?”熙宝珠声音骤然沉了下去。
“但民女有一个条件。”江如丹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其实宝珠郡主也应该很乐意见到才是,那江兮浅将我们一家赶出江府,等于亲手将我送入田国舅的魔爪,我便要她也尝尝这样的滋味。”
千人枕,万人骑。
外人传言田国舅欺男霸女,逼良为娼。可他的可怕之处又岂在于这些,她现在才算是知晓,那田国舅简直就是个畜生,他……他竟然喜欢,喜欢让手底下那些人看着他玩儿,自己玩儿够了不说,还让他们一起玩儿。
她刚被掳去的那日。
本以为她爹会带着人来救她,她本以为自己顶多是被关起来,不掉皮不掉肉的打骂几句而已,却不想……不想既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而且不是一人,是七人。
整整七个人轮流欺负了她整夜。
她休息了好几日才勉强能下床,如今站在这里她都觉得那处疼痛非常。
凭什么她就要承受那样的屈辱和痛苦,她江兮浅就能顶着三皇子未来准皇妃的名头,高高在上。若是她独身一人自是没有这个能力,可如今不一样……多了一个在三皇子府受尽恩宠的宝珠郡主,她定也要那江兮浅尝尝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熙宝珠双眸微微眯着,“好,这个条件,本郡主应了,说说你的计策吧。”
“……”江如丹压低了嗓音俯身到熙宝珠的耳畔,薄唇张张合合。
熙宝珠的面色先是微微沉了下去,而后双眸骤然放出两道精光,嘴角也不由得微微扬起,点点头。
“宝珠郡主以为如何?”
江如丹坐下抿了口茶,她眼底那浓浓的狠戾和恨意却未散去分毫。
“很好。”
熙宝珠嘴角微微勾着,“本郡主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这样的头脑。”
“郡主谬赞了。”江如丹笑道。
“只是若这个计划在加上一人就完美了。”熙宝珠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若说道对江兮浅的恨意,那个人比之她们,绝对只多不少。
“谁?”江如丹眸色暗了暗。
熙宝珠唇角微微勾起,“季巧巧!”
*
江府,汐院内。
清扬单膝跪地,恭敬地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这江如丹的手段倒是不错。”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江兮浅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
“……主上。”清扬抿了抿唇,“对那几人主上打算如何?”
“如何?”
江兮浅淡淡地出声开口反问,“最近这日子过得极是无聊,权当乐子罢了。”
那宝珠郡主竟然能顺着江家这条线找上国舅府,甚至顺利拉江如丹入伙,这人可绝对不仅仅是宠妃认下的民间郡主那么简单。只是不知她潜伏在三皇子府上到底有什么用意了。
若仅仅只是为了楚靖寒,那倒还好说。
可若是为了其他的……
她在心中兀自思索着,“明珠回绝了她们?”
“是,咱们的暗子传来,明珠如今被抬为了宁青候的平妻,虽然不怎么受宠但到底占着个妻字,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清扬斟酌着用词,如今的明珠这日子过得可是比在江府时不知滋润了多少倍。
江兮浅微微颔首,“还算是识趣的,找个日子把明柳和明珍送走吧。”
竹园,就算只是借给他们暂住,她都觉得别扭。
不管如何那明柳曾经深深伤害过季巧萱,就算她最后站出来指证季巧巧,指证江嘉鼎的恶行,可这些都不足以抵消她曾对季巧萱的伤害。锦蓉双城,如今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就送到锦城吧。”她面无表情,语气淡淡,“记得到时候给明珠送个口信儿过去。”
“是。”清扬颔首。
明柳的选择无疑十分非常的明智,当初在威远侯府的婚宴上,如果她没有出现,没有说出那些事情,或许江嘉鼎最后会放她一马,也或许她早就已经是白骨一副。
“季巧巧那边有什么动静?”想到这里,她突然来了兴致。
“因着上次媚娘流产之后又自请离开之事,威远侯府所有人对季巧巧是恨到了骨子里;尤其是那季巧巧体内的母蛊曝光之后,她算是百口莫辩,已经被关进了冷院。”清扬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不咸不淡。
江兮浅瘪瘪嘴,“就只是被关入冷院?”
那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她废了那么大的劲才成功将季巧巧体内的母蛊引出来,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却不成想……难道威远侯府的那些人都是寺庙里恭迎的活佛不成?
清扬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主上,那季巧巧就算有千般不是,但太后曾开金口饶她一名。”
“……”江兮浅抿着唇,这点她自然是知晓的,“派人严密监视季巧巧,本小姐不信她会是那等坐以待毙之人。”
蜮蛊拥有强大的治愈功效,她当初费尽心思才让那她在齐忠祥、姚琉璃和齐浩远的面露出那等不堪的一面。蛊王尸身所调制的药粉,她眸色暗了暗。
清扬抿了抿唇,“主上料事如神。那熙宝珠与江如丹之事,其中隐隐透着季巧巧的影子,不过暗子不太确定。”
“嗯?”
原本神色慵懒的江兮浅顿时正色,“她怎么说的?”
“季巧巧的冷院中近日老有神秘黑衣人出没,她不敢靠得太紧,但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那院内凄厉哀怨的痛呼声。”这点清扬想了许久都没想通,原本在没调查清楚前,他是不打算呈报这消息的。不过既然主上问起,索性一起说了吧,说不定主上能从其中发现些什么端倪也未可知。
端倪。
江兮浅的确发现了一些,她眸色暗了暗,“神秘黑衣人?”
“是。”清扬低着头,“听暗子描述,那黑衣人每日约莫子时左右出现,寅时时分离开。”
难道是他?
江兮浅思绪飘忽,眼神闪烁,南疆鬼草婆?
可如果当真是南疆鬼草婆,他没有道理不来找她寻仇才是。
季巧巧就算不知道自己是害她被蜮蛊反噬的罪魁祸首,但当初在婚宴上她的所作所为,依季巧巧的性子,绝不可能会轻易放过她才是。
那……到底是谁。
“让暗子小心监视着,注意别暴露了自己。”江兮浅双眸微微眯起,单手搁在软榻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懒洋洋地摩挲着下巴,身上那宽松的袍子顺着力道往下,露出一截白皙宛若白玉般的皓腕;“你先退下吧。”
清扬张了张口,想了想还是将到了喉头的话咽了下去,“是,属下告退。”
------题外话------
心儿:作死的人出现鸟,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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