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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光如霭,悄悄揉入菱纸裱糊的窗。
城岚从未睡得如此踏实,她睁开眼睫毛的阴影轻柔地投在眼睑下方,深不可测的眸子里却涌现淡淡的忧伤。她望着窗隙外生着美翅的粉衣女子翩翩起舞,从足底缠绕而上的彩丝,让她心底有无限的慌张。
削葱似的手指依旧灵巧,可任凭她如何念咒,再也生不出那陪伴她已久的力量,此时此刻,她的身体里仿佛纤尘不染,恍若新生。
这新生让她有些害怕,因为失去了保护自己的壁垒,她似乎更加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内心,她对周遭的所有都充满着谨慎和敏觉,不敢大意。
赤桐抱着一捧晒干的海藻,经过城岚卧室门口看到她主人醒了,立刻丢了手里的东西,迅速奔了过去。
城岚缓缓起身,身上绣着芙蕖映月的长衫下摆轻轻地滑过她的双腿,她支撑起虚弱无力的身躯慢慢坐直,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额头。
“主人,您可算醒了。”赤桐局促不安地站在城岚的床头,心里责怪翎阙自作主张,嘴上的语气却和顺得很,“那天翎阙前辈抱着您回来的时候,可吓死桐儿了,您这是怎么了?这一睡,可是整整第七日了。”
城岚当时刚被封了咒术修为时,并不以为然,还记得好像是与翎阙争辩几句,可是紧接着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虽然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但是也猜的到是自己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术法,体内旧伤未愈难以承受,忽而虚弱晕厥。
她翻过手掌,看似寻常如故,可是稍微运功,便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竟然一点法力也没有。枯井尚有生机可循,然她的身体此时却是荒原坟地。
“你醒了?”
一道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四壁,翎阙坐在房梁中央,白皙修长的腿隐藏在轻薄的衣袂深处。
城岚微微抬起头,正好能看到她大腿外侧纹着半只紫色孔雀,高贵倨傲,与它上方浓妆艳抹的脸交相辉映,“嗯。”
“岚儿莫不是不愿做我的徒儿?”翎阙拢了拢衣袖,石榴红的银纹紫薇轻罗披帛从她的右手臂缓缓滑下,垂在半空,“怎的,入我门不过三日,便偷懒不来给为师请安?”
城岚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衣衫不整,欲要唤来衣物遮掩却发现自己已如凡人,可师父在上,做徒儿的又不能不拜。
翎阙余光瞥见赤桐轻手轻脚就要走向屏风,便指着门外散落在地的干海藻,“连城殿可是我最喜欢的宫宇,幸亏我今日特意调了侍女过来,不然岂不是日日如此邋遢?”
赤桐见引火烧身,只好抱歉地朝着拥着被衾的主人微微瘪嘴,灰溜溜地退出去收拾地上的东西,忽然像是记起了不得的事情,然后就迅速跑回了自己屋子里。
此时,翎阙还是没有要离开城岚卧室的意思,她缓缓向下,裙摆开合如夕颜,轻轻地落在地面。
“虽然你我是旧相识,但是你说要就事论事,那就应该按照规矩来。每日早起给师父奉茶,三餐勤勉侍奉,夜里伺候师父洗漱更衣,一条也不能少。”
翎阙一本正经,说的城岚哑口无言。
“这是玉暇山的规矩,我不管你上山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是你既然拜了我的师,便要先按照我的规矩来。但凡弟子刚进门,哪怕你是哪里的贵族妖魔,都要从最开始练起。更何况,你如今还不如有些凡胎*。”
城岚略微动了动身体,皱着眉头问,“做徒儿,还得照顾师父的饮食起居?”
翎阙点头,“不信,你可以问问旁人。哪个初次做徒儿的不是先从给师父打杂做起?想入门就学精深法术?别说你不适合,就算真的聪慧过人,也没那个道理。”
城岚刚醒不久,脑袋里空空的,对于自己的事情,她向来都是当局者迷,理不清楚,只好耐着性子询问翎阙,“那我们什么时候再去请教龟长老?”
翎阙就猜到她心里装着这件事,只是她也觉得难办,老乌龟那边她一不敢用强,软话又不起作用,原想在他徒儿那打开突破口,可他那徒儿……唉,一言难尽。
“唉。”翎阙摇了摇头,只觉得城岚命还真的是不好,偏偏那么巧,要是再早去几日,老龟的徒儿肯定是会帮这个忙的,这下,又得大半个月等。
城岚瞧着翎阙表情严肃,也猜不透她在琢磨什么,“如果能投其所好,那长老是不是也能网开一面?”
“常言道:思乡愁,眷恋人,念旧事,乃人之常情。”城岚说着说着眉眼便舒展开来,和煦的眸光如月色浓稠,“不知龟长老几时到的玉暇,如今对故土是否怀念?”
翎阙总算明白了城岚的意思,用那老家伙求而不得的东西来打动他,即使失败了也能卖个好。那老家伙的家在东海,如果真要从回乡这个点下手,她们来回也得两三日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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