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靖王妃得宠,靖王的后院很平静,女人虽多,可已经许久没有人主动往靖王身边凑了,只因靖王妃刚刚嫁进来那两年,因为花样多被靖王打发了好几个女人,渐渐的,大家见靖王是真守着靖王妃过日子,也就都心灰意冷的歇了心思。
他的声音有些紧绷,带着不喜。
靖王略楞了一下,旋即蹙了眉,道:“怎么是你!”
言罢,却一眼瞧见了目光盈盈,眉目温婉站在外头的杨夫人。夜风吹的杨夫人身上鹅黄纱质半壁轻扬,白裙微晃,纤细的似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
小厮对看了一眼,正有些犹豫不决,里头靖王却是听到了动静,只以为是靖王妃来了,想到自己留下烂摊子给她,自己却躲到了书房来,却又有些歉疚起来,起身便迎了过来,一把推开房门,道:“怎么过来了,本王正准备回去……”
说着将食盒送上,又示意丫鬟送了荷包上去。
杨夫人闻言却也不恼,只笑着道:“妾身是知道的,妾身没想打搅王爷,可否请两位将这糕点留下。妾身的兄长前些天刚刚升任了从五品骑都尉,妾身没旁的意思,就是想谢谢王爷对兄长的提携。”
这么多年靖王妃独大,靖王对靖王妃的感情有目共睹,这些小厮哪里会为着个夫人去得罪靖王妃。
说着瞧了眼杨夫人手中提着的食盒,示意杨夫人可以回去了。
小厮显然没想到杨夫人会来,愕了一下,方才回道:“王爷在的,只是夫人也该知道,王爷在书房忙时,从来不见女眷。”
她如今也不足三十,保养得益,身上倒有股兼具少女和少妇的风情,生的并不顶顶美,可眉眼间却有股灵气,梳着妇人的圆髻,上头带着掐丝珐琅鱼形流苏步摇,鬓边插了一朵盛开的海棠绢花,站在夜色中,被朦胧的灯光照映着,娇美却不显刺眼,眉目温婉如水。
说起来靖王妃自进了靖王的内宅后,靖王便没再添过女人,这杨夫人却是靖王妃进府前不久抬进府的,本也是好人家的小姐,因父兄要巴结靖王才将刚刚十三的她送给了靖王。
这女子却也是靖王后院的女人之人,杨氏,她有夫人的位份,位份上仅次于侧妃。
这声音却并非是靖王妃,小厮抬头望去,就见月光灯影下站着两个人,前头是提着灯笼的丫鬟,后头那位身段窈窕略显清瘦,上头穿的是浅绿,星星点点缀绣着红艳艳石榴花的右衽短襦,外罩鹅黄绣了一整朵牡丹的纱质半臂,下头套一件雪白的月华裙,只裙角绣满了缠枝大红的石榴花。
脚步声近了,却闻有清甜悦耳的声音道:“王爷可是在书房中?”
夜色已晚,书房笼在灯光下,月影横斜,一个灯笼摇曳着越来越近,在书房外守着的小厮望去,就见两个窈窕的身影越来越近,以为是王妃带着丫鬟寻了过来,便也没在意,还略垂了垂首。
他虽然离开了梓涵院,可到底是惦记着孩子的,留了身边的小厮金泉,金泉来禀说秦蕴已经睡了过去,秦仪媛也回了自己的静宜院,而王妃被谢太妃叫去问话,靖王才略安心了些,坐下翻起书来。
前院靖王却并没有休息,外书房的灯光还亮着,也不知道为何,他不想回去梓涵院,可也不怎么想在外书房中睡下,心里总有些烦躁,怎么都压不下去。
靖王妃在谢太妃处耽搁了少说有一个时辰才回到梓涵院,夜色已是很深了。她满身的疲惫,料想靖王在前院书房估摸着也已经睡下来,便没再去管他,自行洗漱一番就歇下了。
谢太妃的声音委实大,只怕连外头的丫鬟都能听到动静,靖王妃只刚嫁过来时受过婆母的责难,后来她伏低做小,已慢慢收服了谢太妃,如今突然遭受谢太妃的责骂,只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眸光闪过厌恶之色。
谢太妃言罢,见靖王妃不言语,火气发不到璎珞身上,便指着靖王妃道:“还有你,怎么做娘的,孩子在你身边你都看管不好,倒叫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小孩子家家的,若是伤到了筋脉可如何是好!”
谢太妃听的勃然大怒,拍着身下罗汉床道:“便是蕴哥儿推了她,难道还冤了她不成,我就是被她给气病的!蕴哥儿别说没错,纵有什么错处,那她一个大人就好和一个孩子计较了?莫说什么她拉开了蕴哥儿,若非她蕴哥儿还不会受伤呢!”
至于后头靖王针对璎珞的那些话,更是表明,靖王是误会了,璎珞却抓着不放,又觉得受了委屈。
靖王妃的话就突出了两点,秦仪媛和秦蕴都是好孩子,因为孝顺谢太妃才闹出了事来,对璎珞救人一事儿,却是几个字模糊带过,虽然也说了,可避重就轻,反倒叫人觉得秦蕴摔的有问题。
靖王妃抹了抹眼泪,道:“都是媛姐儿那丫头,见母妃病了,担忧心疼,便和蕴哥儿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让蕴哥儿以为是世子妃气病了母妃。母妃也是知道蕴哥儿那孩子的,实心眼,谁对他好他心里清楚,也只对谁好,待母妃更是头一位的好,连我这个母亲都比不上。听了他姐姐的话,便一心想着替母妃您出气,见了世子妃过来请安,竟然突然跑过去推她,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自己滚到了花架下头,撞翻了上头的水瓮,好在世子妃反应快拉了他一下,才没被砸到头,只是躲闪世子妃时却被碎瓷片给扎了手。王爷原本是在内室的,出来误会了世子妃便说了两句重话,世子妃受了委屈才哭着离开的。”
故此一听蕴哥儿受伤了,谢太妃便坐不住了,忙忙便让郝嬷嬷去了梓涵院。此刻靖王妃一进来,谢太妃便忙起了身,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太妃因这些经历,对庶出有抵触,故此靖王虽然有五个儿子,可秦严不得谢太妃喜欢,下头两个庶出的孩子也不得宠,只靖王妃所出的两个嫡子,是谢太妃的心肝肉,尤其是年纪最小的蕴哥儿。
如今靖王府的四房,二老爷到四老爷是剔除了那些被赶的庶子后重新排的辈,二老爷和四老爷虽然都是庶出,可两人的生母却都是谢太妃当年的陪嫁丫鬟,一直对谢太妃忠心,又老实的很,谢太妃这才容得下他们。
谢太妃年轻时候受庶孽的气儿,老靖王的庶出儿子就有五个,老靖王死后,靖王承继了爵位,谢太妃扬眉吐气,虽说没分家,可却将那些平日里不老实的妾室和庶子都想法子赶了出去。
靖王妃引着郝嬷嬷看了蕴哥儿,郝嬷嬷见蕴哥儿睡的很安然,这才和靖王妃一起退下,往福禄院去。
郝嬷嬷忙笑着道:“要说王妃最知太妃的心思,也莫怪太妃疼王妃跟亲生闺女一样呢。”
靖王妃站起身来,叹了一声,道:“母妃让嬷嬷来,想来也是放心不下,让嬷嬷亲自代替她老人家看看蕴哥儿吧,嬷嬷更我来。”
郝嬷嬷是谢太妃跟前的得意人,靖王妃不敢怠慢,忙收敛了神情令全嬷嬷出去迎迎,片刻郝嬷嬷便进了屋,福了福身,道:“太妃听说蕴哥儿受了伤就要亲自过来看,好容易被劝住了,却放心不下蕴哥儿,让老奴来请王妃过去问话。”
靖王妃抿了抿唇,外头却传来了郝嬷嬷和丫鬟的说话声。
方才她倒也私底下问过秦蕴,可秦蕴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有人拽了他,还是他自己扑倒的。
靖王妃却没说话,事实上她也不知道秦蕴到底是怎么滚到花架处的,小孩子撞倒了人自己没收住势,跟着滚倒也是有的。可她总觉得事情太过凑巧,怎么就刚好撞上了花架将水瓮给撞了下来呢。
全嬷嬷闻言面色又是一变,愕声道:“难道小少爷是被她拉倒的?”
靖王妃倒没恼怒地大发脾气,只胸口起伏片刻,道:“咱们这位世子妃可真真是好手段!”
全嬷嬷垂着头,应了一声。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现在府中下人们都已经知道了,蕴哥儿对长嫂不敬,偏世子妃还救了蕴哥儿一命,王爷却责骂了世子妃?”靖王妃见全嬷嬷呐呐说不下去了,便接过了话,声音却有些阴沉,像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
全嬷嬷脸色微变,道:“世子妃从梓涵院离开那会子正逢下人们闲着,好些人都瞧见世子妃哭着离开……后来又请了大夫给小少爷包扎伤口,那会子忙乱,也没顾得上约束下人……”
靖王妃却摆了摆手,道:“罢了,王爷忙完自然会回来的。”她言罢,又捏了捏眉心,这才道,“说说吧,外头如今是不是流言四起了?”
“王妃,要不要老奴吩咐下小厨房,收拾几样点心,王妃到外书房瞧瞧?”全嬷嬷禁不住建议道。
靖王妃闻言便微微握了拳,这边出了这样的事儿,乱成一团,王爷竟然提前离开了,是前院真有要事儿吗?
全嬷嬷却偷眼瞧了下靖王妃,心里有些忐忑,道:“给小少爷包扎伤口时,王爷便说前院还有事儿,留了金泉在这边靠着随时禀报消息,王爷他回去前院书房了。”
她蹙眉抬眸,唤了全嬷嬷,问道:“王爷呢?”
秦仪媛离开,靖王妃靠着椅背揉了揉有些隐隐发疼的额头,缓了片刻,这才想起来,竟是好长时间没瞧见靖王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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