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涟漪刚刚说——“圣女存在每一人的心中”,如今,他在膜拜,却不是膜拜奉一教的圣女,而是膜拜自己心中的圣女,只属于他云飞峋一人的女神。
苏涟漪登上神台顶端,缓缓转身,面向卧龙村跪地众人。缓缓伸出双臂,红纱在双臂垂下,随着晚风轻轻飞扬。“奉一教的教众子民们,我代表天神,欢迎你们的到来,希望你们通过净化与祈祷,获得新知,重新审视自我、认识自我,重新找到未来人生之路。现在,都起来吧。”
优美的女声悠远,不急不缓,铿锵有力又温柔包容。
步辇上的玉容,微微抬起头,狭长的双眼微微睁大些许,薄唇淡淡勾起,眼神饶有兴致。
云飞峋放下合十的双手,以人群为掩护,遥望玉容的方向,脑中将刚刚与影魂卫碰面时得到的信息,细细琢磨。
吴神司被苏涟漪刚刚那一番话震撼了,瞠目结舌。这姑娘刚刚不是说不知怎么办吗?为什么做得比圣女大人还要好?
若圣女大人再此,都是由他来唱喝,圣女祈祷后再舞一曲神舞,净化众生。
突然,吴神司见苏涟漪向他看了过来,捏着纱巾一角的芊芊玉指慢慢抬起,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台上的苏涟漪未说话,口型也未动了一下,但吴神司却仿佛冥冥之中得到其授意,“圣乐,停……”亢长男声唱和。
正在唱诵圣曲的众人立刻停了下来,起伏的调子停下,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人头攒动,却无一声,针落可闻。众人带着无比虔诚,抬头瞻仰圣女圣容。
玉容稍稍动了动身子,眼露不解,几乎忘了身上的疼痛。
李嬷嬷惊讶地抬起头,只觉得平日里亲近可人的小涟瞬时与她拉开了距离,那距离似鸿沟一般,将两人隔离两界,一界是人间、一界是神界。
涟漪面无表情,沉默许久,方才继续道——“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哀鸿遍野、红尘纷乱。万能天神、俯瞰众生,大慈大悲、怜悯世人,特赐心经一卷。尔等闭目精心,听我诵来。”
心经?吴神司一愣。他没给小涟什么心经啊,再说,奉一教的教义中,出了一些神曲与祷告词外,并未听过什么心经。
玉容也忍不住面露惊奇。
众人依苏涟漪之言,闭上眼,静下心,等着圣女唱诵心经。
苏涟漪并没被天神附体,也不会七步成诗,更没有被神灵点拨开天眼、通慧根,自然创造不出什么心经。她想诵念的,是从前在现代时为平心静气而诵读过的心经,名为《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
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
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苏涟漪诵得很慢,没有夸张的抑扬顿挫,只是按照平日里对心经的理解,不急不缓,慢慢诵读。
宗教人士对心经有万般解释,不同年代不同大师对心经也有不同注释。但无宗教人士对心经却有个人理解,心经只有一部,但每一人心中却都有其自己的心经,独一无二。
从前,苏涟漪在无法静心时都要默默诵读心经,每一次读完都会觉得耳聪目明,思想开阔,不知何故。
今日她诵读心经,并非要将佛教在鸾国传播,而是如同压堂诗一般,引起下文。
“天神慈悲,你们都是天神子民,在天神面前,你们便放开包袱、敞开心扉,直视自己内心,且问,这天疫从何来?做人,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良心。试问,你们可否私藏祸心?”
一句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人活在世,七情六欲,又有谁没私心?私心尔尔,谁又敢保证自己没有害人之人?也不知到底是人之初性本善,还是人之初性本恶。
玉容不知苏涟漪要说什么,但不得不说,她将“圣女”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苏涟漪看着面露欣赏的玉容,心中冷笑,视线若有若无捕捉玉容的双眼,继续道,“红尘乱世,身不由己。天神慈悲,体谅众生,为你们驱散邪魔、洗涤罪恶。”
众人明白圣女所说之意,目露感激,其祈祷更为虔诚。
玉容却觉得,苏涟漪话里有话。
涟漪嘴角带着一丝笑,慢慢道,“人人心中都在守护,也许守护一个物,也许守护一个家,也许守护一个人。为了心中守护,人往往可以刀山火山、往往愿血雨腥风、愿做好事愿做坏事,只为那个守护。但……”那个但字,语调拉长。
玉容眯了眯眼,好像知道苏涟漪要说什么。
涟漪嘴角笑容更深,讥讽转瞬即逝,换之严肃,“但,守护虽可贵,却不可不分善恶!不明黑白!不应手染鲜血!不能丧尽天良!既是守护,又怎可眼见他越走越远,越走越黑,直入罪恶深渊!?
既然守候,便要对其负责,要约束他,要引导他,要见其在光明大道、在天地间问心无愧地活着,而非以守护为名纵容他,忽视其对错、其善恶,终有一天,酿成大错,却不知,最终到底是守护还是伤害!
既然守护,便要自律,一日三省,一省今日行事是否对得起自己;二省今日行事是否对得起守护;三省今日行事是否对得起苍生。
既然守候,便遥想身后之名!人生百年皆有一死,后代如何评价自己?史书如何记载自己?说书之人如何消遣自己?是留一世光明磊落还是留遗臭万年?自己如此,守候之人亦如此!”
苏涟漪说道这,声音戛然而止,就停在*,绝无下语,众人只觉心里吊着,从之前的激昂变为沉思。苏涟漪的话是针对玉容,但众人却觉得圣女说给自己听,虽不完全懂其意,但却别有一种理解。只因,正如圣女所说,每人心中都有一个守护。
玉容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掩住瑰丽眸子,若有所思,又让人捉摸不透,嘴角似笑,又非笑。
苏涟漪长舒一口气,而后将厉声收敛,回归平日里那般温柔谦和,“这些,皆不是本座之语,本座只是代天神转达,是为神训,望诸位多多反思、多多自省。”说完,对着目瞪口呆的吴神司微微点了下头,而后不卑不亢,从容走下神台。
云飞峋站在人群中,从头到尾听得认真,极为赞同,苏涟漪说出的是她的心声,更是他的心声。只觉得,也许这便是夫妻同心、举案齐眉吧。
苏涟漪走了下来,余光扫向玉容的位置,见其苍白着脸,闭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中冷笑了下,玉容不是想她当圣女吗?那她就当一把圣女给他看看!玉容不是想听圣女神经兮兮的说些假大空的神训吗?那她就说给他听听。
玉容那般痛苦守护一人,涟漪虽不知他到底守护的是谁,但若玉容真像安莲所说其出身显赫贵族,如今蜷缩在见不得光的奉一教营地,怕也是因他守护那人的意思。
至于他守护之人是正是邪、是对是错,这些不重要,她说这些意思便是告诉玉容:守护一人不能无休止的纵容,要对其负责,衡量其对错,只有为其人生方向负责才有资格说自己在守护,而不是如同一只哈巴狗一样,主人要他做什么,便不分对错的去做。
“小涟,你刚刚表演得太好了!”李嬷嬷跟了过来。
涟漪面露无奈,“赶鸭子上架子,我也是苦无办法的瞎说一通,也不管对错,说出去便算了交了任务了。”
李嬷嬷叹了口气,“小涟你太过自谦了,听完你说的,我也反思了下,也许从前很多事情都做错了,活的久了经历得多了,不知从何时就没了原则了。可能就像人们说的,越老越糊涂吧。”
涟漪调皮的伸了下舌头,“呀,我瞎说的话竟然连嬷嬷都糊弄住了,我是不是应该喝点酒庆祝下?”
李嬷嬷笑了,在涟漪手上轻轻一拍,“鬼丫头。”
涟漪余光见到云飞峋对她使了个眼色,而后向人群外走去,心领神会。“对了李嬷嬷,也不知圣女大人醒来没有,你快去看看吧。”
李嬷嬷道,“那你去做什么?要不然我们一同去看望圣女吧。”心里想的却是,圣女醒来后怕是要大发脾气,小涟还是早点去亲自解释一下为好。
涟漪没想到李嬷嬷的意思,“不了,估计一会玉护卫要找我问话呢。”
李嬷嬷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行,向来圣女大人也不会这么快醒,你先去玉护卫那里,回了玉护卫的话,一定要来圣女这里。”以她对圣女的了解,十分担心小涟的处境。
“知道了。”涟漪告别了李嬷嬷,向吴神司而去。当看到李嬷嬷的身影逐渐消失后,涟漪才对吴神司说,“一会若玉护卫叫我,便说我去查看圣女大人的病了,圣女大人高烧昏迷不醒,我有些担心。”
吴神司对苏涟漪的崇拜简直便如黄河之水天上来一般滔滔不绝,立刻答应下,“好,小涟姑娘放心的去吧,一会玉护卫问起,我便回他。”
“麻烦吴神司了。”涟漪谢过后,转身准备离去。正要走,却有被吴神司叫了住。
吴神司老脸有些尴尬,“那个……小涟姑娘,关于那个……心经,能否麻烦小涟姑娘给我一份?听完小涟姑娘诵读心经后,我便觉有种心驰神往之感,很想找机会再研习心经。”
涟漪笑着点头,“好,回头我抄一份给你,放心。”
在吴神司的千恩万谢中,涟漪出了人群,向着云飞峋小时的方向而去。
……
树林中,等待苏涟漪的除了那对其朝思暮想的夫君云飞峋外,更是有其热烈的拥抱和激情的亲吻。
“别……别闹了,”苏涟漪满脸羞红,再不制止某人,怕这私下碰头演变成少儿不宜的某种活动,“时间有限,我欺上瞒下的溜出来,难道就为了干那事儿?”语气带着责怪。
“夫妻之间、夫妻之事,有何不对?”云飞峋听苏涟漪说完,*已被理智压下,消了很多,但还是故意说惹人误会的话,捉弄自己心爱的妻子。
涟漪有些惊吓,愁眉苦脸,“求你别吓我了。”
见涟漪如此,云飞峋也不忍心捉弄,放开了她,收敛嬉皮之色。“影魂卫的消息打听来了,玉容的身份也查出来了。”
苏涟漪惊喜,“快告诉我,玉容到底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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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处,算不算留悬念?也不知会不会吊到人胃口,很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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