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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在听风书苑耽误了一些时辰,苏涟漪抱着纸便直上了马车,马上一路向北,很快到了商部大楼。
商部不同于鸾国其他各部,有独立的办公楼,这楼群是苏涟漪设计,模仿现代银行营业厅,自从将贷银成功在东坞城发放且收回了两个月的还款加利息,皇上对商部便越来越重视,因商部取得了巨大成功。
商部营业厅已吸引来众多存款百姓,虽对民间钱庄有了极大冲击,但苏涟漪考虑到对民间钱庄产业的保护和减少朝廷行政机构的工作量,制定了存款限额,便是数量极少的存款,商部拒收,商部所收存款,以五百两为底线。
即便是定下了条件,但前来存款之人依旧络绎不绝,有些外地前来存款的百姓,干脆住在客栈,只等排队成功存款。
为此,商部只能奏请皇上加盖营业厅,增加商部人手以应付这种火爆存银的现象。
商部行政队伍也是扩大数倍,从前那几十人的队伍,如今已扩展至千人,除了营业人员外,多了审核人员队伍和贷银流通人员队伍等等。
苏涟漪虽告假在家,但她的办公室却无人使用,一直给她留着。日日有人打扫,夜夜有人看护。
“郡主大人好。”
“郡主大人吉祥。”
“见过郡主大人。”
一走一过,打招呼请安之人络绎不绝,前方,有人拦住了苏涟漪的去路。
涟漪见那人亲热一笑,只因两人是老朋友了。“李侍郎,可有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玉堂。
一身官袍的李玉棠面色带着倦意,一双细长的眼下带着淡淡淤青,“恩,有事。”语气认真。
涟漪的笑容渐淡,心中竟有不好的预感,“里面请。”将李玉棠迎入了办公室,两人并未入座在办公桌上,而是在一旁的客椅上坐下。“李公子,我们是老朋友了,若你有什么问题便直说出来,我若能做到,定会帮你去做。”
李玉棠缓缓抬眼,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眉头动了又动,好似想皱眉,却又忍住了一般。“涟漪郡主,属下确实有件事,若看在从前的交情上,希望郡主能答应。”
苏涟漪的心一沉,“现在这里没外人,不用称呼我为郡主,有什么事便说,我们永远是岳望县的朋友,不是吗?”今日的李玉棠很反常,平日里他虽对她都这样不冷不热的保持距离,但却没有今日这般疏离。
李玉堂苦笑,“郡主,不要再提岳望县了,好吗?”
涟漪眼中有些无措,“玉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支持你,你慢慢说给我听。”难道是李玉堂在工作上有了什么重大失误?
李玉棠摇头,面色复杂,好像在忏悔又好像在自责,更好像失去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却后知后觉的痛苦。“苏涟漪,你可知道,我曾下令害过你。”
苏涟漪的心稍微放了一放,笑容绽放开来,“我知道啊,但一切都不怪你,从前以我那不堪的条件和名声去纠缠你,令你在朋友圈子中丢脸是我的不对,你下令派人给我点厉害或是直接针对我,都是情有可原。换句话说,那是我咎由自取。”
李玉堂看着可坦然面对过去的苏涟漪,更是相形见绌,“是谋杀,我派人杀过你,是翠儿。”
苏涟漪一愣,翠儿,好熟悉的名字。
李玉堂见苏涟漪愣神,声音越发沉重,“你说的没错,因为当时你的纠缠,我被亲朋嘲笑苦不堪言,我李玉堂不是好人,从来都不是。我派翠儿带领众多丫鬟殴打你,而后谎称失手错杀,只为彻底解决我的烦恼。翠儿回禀说你……已死了,后来却发现,你没死。原来老天爷是有眼的,没让你死去,太好了,你没死……”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无限自责。
苏涟漪猛然想起自己刚刚穿越来时发生的事,那名为翠儿的丫鬟眼中的杀机,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李玉堂下的令。
苏涟漪生气吗?非但不生气,反倒对李玉堂十分理解,还对那件事十分庆幸。若本尊没死,她也不会穿越到鸾国,也不会认识飞峋、初萤等所有人。换句话说,她不也是同谋之一?
“我知道了,我原谅你。”涟漪微笑道,“若你的心结在此,那今日我便帮你解开,我原谅你了。”人都是自私的,她也是。
“不,这不是心结!”李玉堂猛地抬头,双目直视苏涟漪。
涟漪皱眉,心中暗暗祈祷,他千万不要说那个问题。“那是……什么?”声音末尾,有些虚。
李玉堂抛开了自尊和羞涩,直视苏涟漪的双眼,“你知道么,若时间重回,我……我……我不会杀你,我会……接受你,牢牢守护你,我当时真的不知,外表纨绔的你其实是这样的你。”
涟漪听着李玉堂好像绕口令一般的话,苦笑。她知道李玉堂是喜欢她的,她一直回避,甚至暗暗祈祷李玉堂能早日忘了她找到他自己的真名天女,难道过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令李玉堂亲眼见到她苏涟漪成亲生子都不会浇灭他心头之火?
……怎么这么死心眼!?
既然无法逃避,那便只能面对。
“玉堂,我称你一声玉堂是因你我是朋友,既是朋友,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忽视你的痛苦。”涟漪苦笑,她心中已隐隐猜到李玉棠找她是何事了。“你想说的请求到底是什么,告诉我把。”
李玉堂在挣扎,室内死寂,即便是屋外人来人往脚步声杂乱,屋内的两人也似乎闻之不见。
许久,随着李玉堂的一声长叹和再次苦笑,道,“我志从来不在仕途,能答应到商部任职也是想协助你、减轻你的负担,如今商部步入正轨,你也在寻机全身而退,我便没必要留在商部了,我想辞官。”
李玉堂的请求在苏涟漪的预料之内,也在苏涟漪的预料之外。预料之内是因她已猜到李玉堂要离开,预料之外是连李玉堂都看出她要借机抽身。难道她做得这么明显?
李玉堂也是忐忑,心中更为矛盾,一方面希望离开京城,日日见喜欢的人不在自己身边投他人怀,他心如刀绞。另一方面却又希望得到苏涟漪的挽留。
苏涟漪看向门外,冬过春来,积雪消融,因雪水的滋润,土地也越发黝黑。枯枝重新抽出嫩芽,远观不出,近观尽显,春意。
春季是一年初始更是一个希望的季节,本应生机盎然,怎可萎靡消沉?如面前这名美男子。
在苏涟漪的记忆力,李玉堂从来都是骄傲的富家公子,清高、自负、才气逼人,一身白衣似雪似风,来去无形不可桎梏,曾几何时,他套上了官袍后,拘禁一般的存在商部这个小院子里,隐姓埋名、任劳任怨,这不是李玉堂。
苏涟漪抬眼看向李玉堂,这张俊荣熟悉又陌生,曾经鄙夷憎恨过,曾经认为他是自己强大的合作伙伴,如今对他陌生是因他突然变得如此卑微。
为何卑微?不是因为官位,而是李玉堂心中的愧疚和自责吧。愧疚是曾对她有杀机、自责是将她放走。
苏涟漪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好,我答应你的请求。”离开吧,她也不忍心看他在此痛苦了。
李玉堂愣愣地看着苏涟漪,眼神复杂。
涟漪继续道,“我想留你,但诚如你所说,我正在寻求机会全身而退。既然我都走了,为何非要逼着你留下?你志不在仕途我早就知晓,你兄长李玉兰仕途顺利,而你也想回岳望县继承李家产业,兄弟二人一官一商也好照应。”
李玉堂的眉头慢慢皱起。
苏涟漪低下头,把玩茶杯,“既然今日如此,我们便都挑明了说吧。有些心底话,我一定要说,也希望你听得进去。”
“你说。”李玉堂忙接道。
涟漪点点头,抬起眼,看向李玉堂狭长的双眼,“人的一生会遇很多人,会产生很多美丽的误会。有些人看起来好像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但经过时间的检验方知,其实那人只是自己生命的一个过客,也许在你人生道路的不远处,你的真命天女在安静等待呢。”
听到苏涟漪的话,李玉堂将视线移到窗外,不肯接受。
涟漪微微耸了下肩,“好吧,那你未来有何打算?”是回岳望县接手李家产业还是另起炉灶。
李玉堂直直看着窗外枯枝上的嫩芽,“我会等你。”
“啊?”苏涟漪吓了一跳,“等我?等我什么?”
李玉堂不答。
苏涟漪面色大变,“李玉堂,你不会想等我和离吧?”
李玉堂依旧不答。
苏涟漪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李玉堂,玉堂兄弟,你告诉我,你说的都是气话,是逗我呢,好吗?”
李玉堂将视线重新转回,面色认真,“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涟漪尴尬地咽了口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李玉堂你死心吧,我不会和离的。”
“恩。”李玉堂道。
“那你还等吗?”苏涟漪问。
“等。”李玉堂答。
涟漪哭笑不得,“都说了不会和离,你还要等?有什么好等的?即便是和离、即便是以后我守寡也不会再与你,所谓好马不食回头草,所以说,你别等了!”现在她只想狠狠断了李玉堂的念想。
李玉堂目不斜视,“等,永远都等。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错过第二次。”
“没有第二次!”苏涟漪急得都快哭了。
“人生漫漫,无人可预知未来,你又如何敢肯定没第二次?”李玉堂面色平静,无喜无悲,薄唇微启,一字一句咬得真切。
苏涟漪哑口无言,“李玉堂你给我听好,诚如你所说,人生漫漫无人可预知未来,即便命运天定,但决定我定,即便我未来和离或失夫,但我今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会再重新给你机会,你可听好?”这种戳人心的狠话她不想说,但若再这样暧昧不清恐害了李玉堂的一生,她必须要想尽办法让李玉堂死心。
李玉堂面色丝毫未变,“若二十年后,三十年后或四十年后我依旧等你,你还不给我机会?”
苏涟漪斩钉截铁,“不给!”
李玉堂突然笑了,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苏涟漪心头窃喜,“那你不等了?”
李玉堂答,“等。”
“……”如果此时有电锯,涟漪想马上锯开李玉堂的头盖骨看看他脑壳下装的到底是脑浆还是石头,怎么就这么倔强。“都明知没机会你还等,你是不是傻了?”
李玉堂低头不语。
涟漪长叹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罢了,你辞官之事我无法全权做主,还需启禀皇上,你年纪轻轻便辞官皇上未必会许可,你可想到理由全身而退?”
李玉堂点头,“自然是想到的。”
涟漪心中有些酸楚,“是啊,玉堂你做事从来都是三思而后行,我刚刚的话本就不该多问。皇上若是问我,我也会同意的。”
李玉堂拱手,“那就多谢郡主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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