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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驯马师听了,自然诧异。旧京的马术教习正是从上海偷师学来的,对于麦克他早已久仰大名,想不到还能在香山遇到他的学生,且是这样的年轻俏丽,不由刮目三分,笑着躬身道:“小姐吩咐,岂有不从?请放心,令姐若是想学,我定然会尽心尽力。”说罢,又转过身按照西方绅士的方式,左手搭在右肩上,对宛春行了个躬身礼。
宛春微微的笑着回礼,向金丽叮嘱道:“你自去玩你的,我并不爱这样的运动,无需为我担心。”
金丽在马上笑了笑,两颊上的酒窝隐隐若现,俏皮的一仰头,就将马调转了身子,只听啪的一声响,却是她抽动了鞭子,宛春但见一丛云烟起,那马儿就得得的跑开了。
驯马师眺目看着马儿跑得没个影儿,瞧着金丽飒爽的英姿,不由啧啧有声,又问宛春:“小姐当真不要骑马吗?其实你若是怕受惊跌下来,我可以牵着马带你走一圈的。”
宛春摇摇头,直说不必。她带金丽来骑马,不过是想法子支开她罢了,自己哪里有那份心情。
幸喜驯马师有几分眼力劲儿,单看她与金丽的衣着,便知不是出自一般人家,又听金丽说她的马术是麦克亲自教习的,更知是非富即贵的人物。故而对待宛春,未免多添了几分小心,见她说不必,自己也就不再打扰,仍是回到更衣室旁的休息室里,等着下一位来客。
宛春见他走开,自己也就忙活开了。趁金丽不在,三步并作两步的从跑马场走出来,到了门房那里,敲了一敲窗户上的玻璃。
看门的正坐在里头拿了几张报纸翻看着,听见声响不觉站起身子挡住玻璃,将报纸胡乱一握塞进屉子里,方转了身问道:“是谁?”
宛春看他的举动,知晓他是误会了,以为是上头出来巡查,便道:“是我,麻烦问你一件事。”
门房听是个女子的声音,才松一口气拉开门出来。
一见宛春,便满面含笑说:“原来又是小姐你呀,这一回可是为了什么呢?”
宛春看着四周并没什么人,就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块钱来递到他手上,轻声的问道:“不为了别的,我只问你,方才你说的那对无辜淹死的娘俩儿,如今都葬在哪里了?”
门房不意她专程回来就为这个,虽说自己对于钱财一向喜爱有加,但他活了这四十多年,却也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该说的,一时不敢接受,忙摆着手笑道:“我并不十分清楚,都是警察署来的人办理的。”
宛春神色淡然,又拿出了一块钱,连同方才的一块钱放在一起,照旧递到门房面前道:“你别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你说那个孩子才周岁,死去的那个夫人也不过二十余岁,心里着实替她们惋惜,所以才想打探了墓地,前去拜祭一二,也不枉听了一回她们的故事。”
门房这下子又是大大的纳罕,倒没有见过如此好心的小姐,自己若执意拒绝,倒像是驳了人家的善念,冥冥之中也自觉对不住那对母女。于是欣然接下钱,对宛春道:“实不相瞒,我也只是听说罢了。那对母女据说家都在南方,所以在我们北边入殓后,就由那个女人的丈夫,顺着水路扶柩回去了。至于埋在哪一处,却实在不知。”
顺着水路回去?
宛春默然片刻,她知道京杭大运河贯穿南北航道,沪上的船舶也会经此而过。那么,陆建豪是回了上海吗?
依照他那日对待她的决绝态度,倒是要娶了那个女人,留在旧京里有番作为一样,怎会不声不响的回去了?
她有心要向门房再打听打听,岂不料这时园子外面又走进许多年轻人来,男男女女混作一堆,都是极为时髦的打扮。
宛春余光里看见,竟然倍感熟悉,心里不觉咯噔一下,她竟忘了如今的身份可是是李家的四小姐,保不齐就会在这里遇见了李宛春的旧识。未免叫人看出端倪,宛春不敢多留下去,连忙错身走开。
门房赶着去售票,也不及和她多言。
唯独那群人里有个女学生,梳个倒卷荷叶式的发型,穿着月白绸的长衫,外罩了云霞纱紧身坎肩,底下露了两只白缎子鞋尖,生的很是标致。鹅蛋脸上一双柳叶弯眉,下映着黑珍珠一样的眸子,樱桃红的嘴唇轻轻咬啮着,似有什么难以开解的事。
她看见宛春走开,便只顾着发呆,还是身旁穿着学生装的少年碰了一下她的胳膊肘,笑道:“密斯柳,你怎么不拿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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