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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春便道:“我与赵二小姐固然谈不上交情,但是她的盛情委实叫人难却。昨日与六小姐同来,她因见我的脚伤还没有好,就提起了他们府上有个专治跌打损伤的家庭医生,极力推荐给我,我想早些治好正可以赶得上开学了,就答应下来了。谁能知道那个医生说的头头是道,最后却附带着开出这样许多无用的药。”
季元皱了皱眉,他因为与赵国栋张景侗他们交情匪浅,故而常往来于赵公馆总统府之间,对于赵家和张家的几位公子小姐都很熟悉。
张家的自不消说,将门无犬子,家中的少爷小姐也都是秉性纯良的人。赵家的赵国栋除了惯会沾惹风流之事,余下也没有什么弊病可言。他的妹妹赵纯美却不然,作为财政部一把手的赵部长之女,兼之容貌冠盖京华,赵纯美于为行动处事上不免有些盛气凌人,但凡身边的人有一言不合她意,她必会想定办法叫人遵从了她的意愿来。在她还是张景侗的女朋友的时候,这个毛病越发彰显,三不五时的去找张景侗其他相熟或不相熟的女朋友的麻烦,纵然只是当面初识,她也会因了张景侗的一句夸赞,而让对方下不来台,张景侗正因为如此才要远离了她。
这些也都罢了,最让人容忍不住的,是她对于自己身家容貌的过度虚荣,绝不肯有一丝一毫让别人超越的地方。便是总统府与她相识多年的张曼之、张曼宜两姐妹,也都曾被她列为劲敌,公开的在众人面前言明,必要当上旧京第一名媛。
幸而张曼之长她两岁,不屑与她见识,曼宜又小她数岁,还够不成威胁,张、赵两家才能和平共处。
只是那日校花大赛上,迟钝如他,也感应到了赵纯美对于宛春的敌意。纵使第一次见面宛春对于她是冷漠了一些,然而她在考题上动的手脚,却叫人心头气愤不已。
这样的人,会肯愿意推荐了家庭医生来给宛春治疗扭伤?
目光无意从宛春的伤处转过来,瞧了一眼她堆放在床头的药瓶药包,季元轻轻摩挲着下巴,暗自思量。
旧京公馆爱请西医坐镇为家庭医生,乃是近几年互相攀比间形成的风尚,凡入宅为人看病者,须得有医科大学的毕业证明,或持有政府颁发的从业资格证明才可,赵公馆的家庭医生也不例外。
这看病抓药又是医学中最简单不过的事,既如此,他被主家派遣来为客人看病,又怎么会糊涂到要给客人掺卖无用的药品来讨些额外家用?纵使宛春看不出来,他们李家又不是没有家庭医生,柳公馆的弗雷德也会照旧前来,难道就不怕到那时被人戳穿,叫赵公馆扫地出门吗?
越想越混乱,季元晃一晃脑袋,他是最怕于细枝末节上思索的人,就将此事暂时搁置,转而问宛春道:“我听李桧说,爸妈那里已经同意你去医科学院了,真是佩服你啊,四妹妹。这样难办的事,你究竟用了什么言论说服他们的?”
宛春浅浅一笑,摆手道:“不要佩服我了,哪里有什么言论?左不过和爷爷说了几句真心话,其实我也没能想到他老人家能答应的那么痛快,别说三哥你了,现如今就连我也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父母就这样应许了呢。”
“傻子,那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季元一拍宛春的脑袋,嗤笑道:“只要爷爷那关过了,父母那里就好通融了。上一回大哥要留学日本的事情,如你一样,母亲是极力反对的,到头来也是爷爷出面,叫大哥自己拿主意,结果大哥不吃不喝硬挨了两天两夜,才叫母亲心软下来。比起他,你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宛春默然含笑,大哥李伯醇的故事,她在李府已经听见许多,与季元的顽劣不同,下人们的言语中都说伯醇少爷是个很稳重的人,且极有主见。要不是他现在人在日本,倒真想即刻见一见他呢。
兄妹两个零零散散说了些闲趣的话,季元瞅着宛春的神情很放松,正是可以一探口风的时候,便自然而然地问她道:“四妹妹知道密斯柳谦辞校花大赛冠军的事吗?如今城里为了这则新闻,已经闹腾开了,大家都说要重新举办一次,四妹妹有什么看法没有?”
宛春一听此话正中自己昨日所测,于是笑抿唇道:“我能有什么看法,这大赛的举办与否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唯有去看一看热闹的份儿罢了。”
季元眉尖轻扬,冲她笑了笑,心里只道繁光耀真会小题大做,宛春哪里有他说的那样极尽消极之意?她既是肯去看热闹,那么说服她参加的事想必也就不难了。
只不过未防宛春临时反悔,不如等到校花大赛那日再带了她去也不迟,于是话语里就没再提起,却笑道:“我不打搅了,快到吃饭的钟点,我几日没在家,爸和妈指不定要怎么猜疑呢,今儿晌午我去前厅吃饭。你行动不便,要是大厨房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再叫他们送一些到你这里来,你就在屋里吃吧。”
宛春笑着道谢,季元便带了李桧直往前厅而去。
秀儿掀帘子进来,正要替宛春换了脚上的药膏。宛春伸手拦住她,凝神细听外头没有了脚步声,才看了一眼自鸣钟,轻声说道:“已是两点钟了,等会子你去传中饭的时候,记得到前院子问一问,今日的晚报到了没有?若是到了,先拿一份来给我瞧瞧。”
秀儿哎了一声,伺候她换好药膏,便转身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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