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痕嘴里边说,边把玉华自己随手盘扎的简单的小髻松了,重新梳洗起来,玉华垂着脑袋,低声说道:“碧痕姐姐,我不想梳两角髻,扎的太紧了,头疼的很”
“五娘乖,小娘子们都要扎两角髻的,看着齐整又可爱,我们五娘扎着,十分漂亮呢,你乖啊,奴婢给你扎的松些,珠花也只戴一朵,不让五娘头疼,好吗?”
“恩,谢谢碧痕姐姐。”玉华也知道挣扎无望,便乖乖的点头应了。
碧痕看着她这副小模样,不由微微的翘了翘嘴角。
碧痕对她现在伺候的这个小娘子甚是满意,生的那么标致的一个小人儿,又乖巧又听话,一点也不给人添麻烦,要说有什么不足,就是实在没个主子的样儿,都这么些天了,还是喜欢自己起床穿衣梳洗,和她说了好几遍,她仍是不习惯,不过这也正常,本身就是那来不明的,别说做小姐了,连这府里的丫鬟恐怕也不如。
那些小蹄子本就不愿意来这西跨院里伺候,见五娘这样,更加无状起来,只要自己不在,便一个个的跑了没影,不过要说起来,也不全怪她们,做下人的,最不情愿跟着这种主子,丝毫没个指望不说,同是做奴才的,还要被别的奴才欺负,忒没意思了。
因碧痕自己是王氏指名派过来的,来时便知道这小娘子在府里不会常住,自己只要按太太的意思,把她的身子调养好,看着她不要出什么乱子,等把差事办完就回太太那里了,还必然有份奖赏,所以对五娘便宽厚容忍些。
帮五娘梳洗好了,碧痕又打骂着院里的小丫头子赶紧去领了早膳过来,自己亲手伺候着玉华用膳。
崔泽观于吃穿用度上一贯是个讲究的,崔府的膳食甚为精致,早膳也是咸甜齐全,细粥小菜、点心热汤皆有的,碧痕见五娘不像平时那般用的香甜,只看着一小碟五仁红糖糕发呆,便轻轻唤了她一声。
玉华回过神来,便静静的用了起来,只趁着碧痕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在袖子里藏了一块红糖糕。
因五娘被送进府来一直病着,这几日才刚刚能下床走动,碧痕严格按着王氏的吩咐,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也不叫她出院子,吃了早膳,就让一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两人扶着她在廊下慢慢散步,走累了,便坐下来晒晒太阳,看她消了食便叫她回屋在榻上歪着休息,自己守着她做起了针线。
玉华靠在迎枕上没一会儿,便阖上了眼睛,碧痕探身瞧了瞧,见她呼吸绵长,像是睡熟了,便轻手轻脚的放下窗上的竹帘,合上门出去了。
等她出去没一会子,玉华便睁开了眼睛,慢慢的蠕动着往榻里移进去了几分,直到身子紧靠在了窗下的墙上。
屋外廊下,碧痕正在吩咐粗使婆子和两个小丫鬟用心看着点,五娘若是醒了,便把药热了让她喝。
又过了一会儿,大约是碧痕已经出院子去了,几个下人便嘁嘁喳喳的唠起了闲嗑。
“张妈妈,你家翠巧今年可要进来吗?”
“唉,想是要进来的,可这阵子二娘脾气躁的很,倒不敢现在去提这事呢。”
“那倒是的,听说昨日里,连鹅黄都被打了一巴掌呢”
“银丝,你可听你姐姐提过么,这二娘脸上的热痘子难不成就真没法子啦?”
“嘘我的妈妈哦,你可别瞎咋呼,瞎嘞嘞什么呢,你这是皮子紧了吗?”
说到这里,窗外两人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玉华连忙略微坐起来探身侧耳紧贴住了窗棂,却还是听不大清楚了,她便缓缓的躺了回去,没发出一点点的声响。
玉华刚住进安邑坊不久,就开始了她的装睡偷听工作,讲起来也算是受了当日那柳家在车上举动的启发吧。
她这样一个半路出家的小主子,孤零零的住在西跨院的后罩房里,身子又不好,每日里大半时间都在昏睡,用的丫鬟婆子少人约束,等她每次装着睡熟了以后,总能听到不少闲话,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倒也让玉华对这陌生的地方多少知道了一些。
譬如说,她很快就知道了,她那个所谓的嫡姐,崔氏二娘崔玉珍,十天里倒有六七天是在发脾气的,下人们都很怕她,她是夫人王氏的心头肉,也是这个府里最不能招惹的人物。
可她却不知道,偏偏这个最不能招惹的人已经盯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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