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落海后凉意的身子便大不如前了,大热的天她穿得也比寻常人多,微微吹些风就受凉咳嗽可不停。
老人说她这是惊扰了海神,三魂七魄留了一魄在海底深渊里,所以变得如此孱弱。
凉母每月十五都会去海神庙烧香,为凉意祈福。
这样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次年春,大婚之际才好转。
迎亲前两日,王老夫人突然造访了凉家。
同行而来的除了王大公子王槿外,还有王府的管家嬷嬷、一众随侍婢女。
阵仗不算大,显然是私下来访并不想惊动什么人。
老嬷嬷推开凉家那扇木门时,凉意抱着家里养着逮老鼠的狸花猫躺在竹椅里晒太阳。
听见响动后,她立刻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猫毛。屋子里捡豆子的凉母也连忙洗手,奔了出来行礼。
凉意按照王府规矩,以儿媳身份向王老夫人行跪拜礼。
“老夫人安好。”
老夫人慈爱地将她从地上扶起,笑道:
“意儿不必多礼,快快起来。今日来啊,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不日你与黎儿就要大婚了,按王府规矩这新嫁娘要让嬷嬷看看。就是随意看看,你生了那么久的病,瞧瞧可是好利索了。莫要在大婚那日累着了,也看看哪儿没必要繁琐的规矩该省就省了罢。”
王府看新嫁娘的规矩,凉意也不知道有没有。她想既说有那便有,乖巧的点了点头。
大公子站在母亲身旁见凉意神色不大好,眉头微蹙,遂贴心地开口宽慰她
“别怕,就是让嬷嬷看看。”
他似乎想要解释,又什么也没说。
一直候命的老嬷嬷得到王老夫人和王大公子的示意,走上前来拉起了凉意的右手。
将衣袖挽起,露出白皙纤细的胳膊。那颗灼眼的守宫砂完美地落在她的肌肤上,老嬷嬷、王夫人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其实原以凉家这样的平民小户,守宫砂这种东西用料昂贵又稀有是用不起的。
奈何他们家有王家这样的亲家,小凉意从六岁时就开始点了。
壁虎和朱砂都是王家送到了凉意家中来,她亲手一点点将那东西养大。然后看着老嬷嬷把它放在研钵里捣碎,猩红的血液用软毛笔点在她的手臂上。
感觉又疼又辣,还有些点恶心。
夜里小凉意背着人偷偷用水去洗,却怎么洗也洗不掉,一直跟着她到现在。
长大了她才知道这叫守宫砂,只要她和男子行房后就会消失。
不对,是她同王黎行房后就会消失。
所以,王黎很是钟爱她手臂上的守宫砂。说那是心头的朱砂痣,让他一生魂牵梦绕。
或许,所有人都很钟爱吧。
凉意才明白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老嬷嬷眉梢吊着喜色,说道:“姑娘屋里请。”
凉意看向母亲,忽然的就红了眼睛,委屈巴巴的。
母亲只是摸了摸她,“别怕,一点都不疼的,每个女人都要过这个槛的。”
可为什么只有女人要过,没有人告诉她。
随后王老夫人和老嬷嬷带婢女和凉意一起涌进了屋子里,木门关上的那刻凉母也不知道怎么就掉了眼泪下来。
其实她该是一起进去的,却是不敢了。躲去墙后,想起了凉玠。
也许他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他的女儿进那扇门后吧。
可是他早早地就死了,死得干干净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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