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儿的一番担忧瞬间提醒了湛暮宵,他总算明白自己心底的焦虑是缘何而来——因为他和岫羲追求的事物不同,所以战争的胜败不能一概而论,三军任何一路出现闪失都会致命。
“当局者迷,我真该早点问你的意见。”湛暮宵说着,就要转身。
“你去哪?”婵儿下意识问。
“带宇阶还有‘十六魔’增援东侧战圈。不用担心我,你自己小心。”湛暮宵轻抬右手在婵儿左肩拍了两下,说完便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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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宇阶等人汇合后,湛暮宵急奔向峡谷地带,行进途中,他脑中仍在模拟一切可能性。
历史上北国南下的战役有很多,其中成功南下取胜的不过寥寥数战,而这为数不多得胜的战役,均是因为北国抢占了中南古道才令军情有所突破,藉由石壁攻占南国的先例着实不存在。千百年间人们智慧和体魄都不足以完成的策略,如今仅一百多个日夜就可能被易国大皇子实现么?
下一刻,湛暮宵忽然意识到,岫羲接连抛出“分兵之策”和“疑兵之计”,背后的目的其实是以东侧左军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进而操纵己之心理,使自己抽调本来驻守在“中南陉”的部分人马分守东侧石壁。同时,易军以上军置于东路、中军置于中路、下军置于西路,除非以田忌赛马的逻辑方可把杳魔宫之上军部署在中路对敌,但凡心有一点疑虑,以至于应敌策略生些微改变,中路军实力都将大减。眼下守“中南陉”的,是寂翎、弓狐、唐胤、安六、君吟率领的中军,并非实力最高的他们,未必能是早有预谋的所谓易国“中军”的对手。
思虑至此,湛暮宵脚下一个停滞,猛然间改变了前行方向。
“公子?”宇阶不解出声道。
“好一个连环计,几乎就踏进了他的陷阱。‘中南陉’不可失,无论如何都要拦下易军的脚步。”湛暮宵沉声说道,心底再无半点犹疑。
“是,我明白了。”因为知晓局势紧迫,宇阶只是简短地应道。
与此同时,身在杳园的婵儿同样拨开迷雾,抓住了岫羲这一计策的本心。令她推翻自己先前结论的,却不是什么战役典籍或军事认知,而是记忆里岫羲和流宸的行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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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岫羲亲自为婵儿引路,带着她走进雅间落座。
“他们都不坐吗?”婵儿环视四周,视线扫过包括流宸在内的七个人,问道。
“宸,你不坐么?”岫羲看向流宸。
“我站着好观察外面……”流宸淡淡地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婵儿一眼,又递给岫羲一个眼神。
岫羲会意,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然后对婵儿说道:
“算了,咱们说正事吧。”
“嗯。”
“我们不是边郡人,是从易都而来。”
“哦。”
“……我……希望你能扮作我的恋人。”
“啊?”婵儿被岫羲直白的要求吓了一跳。
“这说来话长……我家在易都也算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所以我的婚事要由我父亲决定。不久前,他为我订了一桩婚事,但是我不想……所以从家里逃了出来。刚才我收到消息,我父亲派出的人已经追到这里了。只要姑娘肯帮我这个忙,让我父亲放弃,许羲他日必登门拜谢。”
婵儿闻言,在心里盘算一圈:姓许,又是易都中有身份地位的人家,难道他是皇后的娘家外甥?可是他这番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我很想帮公子这个忙,但我已经有了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君,很抱歉……”宁可信其有,婵儿不想和易国皇亲沾上任何关系,而胡乱编了个理由。
“不,是我冒昧了。”岫羲说,“那我送姑娘回去。”
“公子请留步。”婵儿说着站起身来。
然而就在婵儿背过身往门外走去的一瞬间,流宸忽然闪电般地伸出手,点了她背后的两处穴道。
“姑娘,得罪了。”流宸的声音依然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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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羲和流宸的默契配合,恰似用兵谋略和诡道二者的融合。两人在出击时,是岫羲置身其间、分散他人注意力,流宸则在旁静观动态、掌控局面。随后,岫羲迎面摆出阵势,对方取其有利选择或推拒风险,并因此放松警惕。之后,流宸便反客为主,寻找时机后手制胜。
按照婵儿的猜测,主张分路突破、由此增加败退恒军可能性的人应该是岫羲。至于流宸,出于一贯的谨慎,在多路进军的掩饰下,他反而会倾向兵力集中,主张全力进攻“中南陉”,不留任何退路。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以上、中、下分兵三路是岫羲所为,而后对三军兵力进行调整则是流宸所为——取东侧最具实力的左军士卒十之其二调入西侧实力最弱的右军,以便右军提升战力、牵制住西侧恒军。再取左军士卒十之其二调入中路军,以此压制驻守“中南陉”的恒军。
虽然一时之间,婵儿还未想明白有关易军兵力调整的这个层面,然而她已经清楚知道,东侧左军的强劲实则是个假象,最危急的莫过于中南古道的争夺。不过此刻杳魔宫能上阵的宫众几乎都在阵前,宫内人手短缺,偏偏特殊事态当前,容不得多作考虑,婵儿只得唤黄峰、云雾随行,亲自赶往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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