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将军喜袍马上,缓缓前行。
有妇人窃语:“周将军大喜,你看他面庞虬髯半遮,态如冰冻,怎不见欢颜?”
“新娘是前帝皇后,曾被匈奴虏去,花容被毁,周将军怎会要娶她?”听声便晓得是个恨嫁姑娘,话说的可酸。
“你们可听说前几日,周将军一夜御数女?”一个妓娘吃吃笑:“我问过流春院的青青,可没少给银子!”
众人表情顿时莫可言状,也就这会功夫,已听锣鼓喧天,爆竹震耳,臣相府门口众丫鬟婆子,簇拥出个穿霞帔嫁衣的女子来,遮大红盖头。
喜婆颠着小脚走至马前,朝周振威仰望,嘻嘻笑道:“按碎花城规矩,请周将军下马替新娘子打帘,昭显接亲诚意,方才可接走哩。”
“张成,你去!”周振威蹙眉,他眼前晃荡的,皆是在晏京娶玉翘之景,他也这般高坐马上,看新娘红衣一袭怜娇软,他那股意气张扬的心境,此生只怕再也不可得了。
“唉哟,周将军怎使得!这种事哪有让人替的?”喜婆还待絮叨,却见新郎倌神情深沉阴郁,目光凌厉如刀朝她瞪视,顿时背脊冷飕飕的发凉。
也就这当口,突得一着戎服甲胄武将骑马飞弛疾来,凑近周振威耳语几句,但见他蓦得面色大变,眼眸泛起红雾蒸腾,出手如电揪紧来人衣襟,那般力道重如千斤,简直要被他提起,嗓音粗嘎嘶哑,竟颤抖不能自已:“李晋,你说的可是真的?”
乖乖,若不是自个武功不弱,堪堪夹住马腹,此时只怕要出大糗,忙禀回道:“胡忌跟着那辆马车,已派人来回,却是住离这不足三里的榆林镇。”
怔怔松手,他的翘儿还活着?原以为阴阳相隔,此生诀别,谁又能想到,却是近在咫尺,就在身边,不足三里地。
狂喜如涛似浪拍击他的神魂,徒心一紧,她做何不来寻他?难不成,又是场午夜碾转不愿醒来的梦。
“跟我走!”大喝一声,周振威勒紧缰绳,毅然果决地调头入马巷,一骑绝尘而去。
到底是跟着将军南征北战,皆是训练有素的兵士,什么乱七八糟的状况没碰到过,此时皆临危不乱,无论马上或行走的瞬间消失殆尽。
只余八个抬轿大汉和五六个喜婆手足无措的立在那儿,一辈子难遇的奇事,新娘子等着上轿,新郎却跑了。
玉翘把糖糖威宝轻放榻上,盖好锦褥子。
小脸上泪痕犹在,梦里也会撇撇嘴,吸气,又抽噎两声,看得她紧一阵疼。
揩帕子轻轻的拭,都是敏感到不行的小东西,娘亲笑,他们也咯咯笑,娘亲哭,他们也呜呜伤心。
偎近去亲湿湿嫩嫩的粉颊,从前那个楚玉翘啊,满心满眼里皆绕着那个男人喜怒哀乐转,总怕自个伺候不周详,让他不如意,就要娇妾美鬟深养,或去寻前辈子最爱的女人,把对她的宠爱淡薄。
可你瞧,那个楚玉翘无错无过亦被弃之,那她这会便是死了。
此时的楚玉翘,就当又重新来过一回,再不让糖糖威宝,看到娘亲流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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