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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带着少夫人欢欢喜喜出去,回来却变成发作她贴身丫头。水兰没跟出去,对于若荷如柳怎么获罪的不知道,但身是丫头,抱着同病相怜的怜惜。
见少夫人没精打彩让送水,水兰出来寻若荷如柳用的茶碗,点上两碗浓浓的茶,多加红枣和桂圆。正要送去,同房中的丫头小螺儿冷笑:“姐姐这是哪里去送?”水兰奇怪:“你耳朵丢了不成?没见到那两个二门里挨打的人,唉,可怜……”
“我要是姐姐,我就不去。”小螺儿这般说,水兰是个直肠子人,生气地道:“你不去,我去,再说是少夫人让去。”小螺儿见好话不听,知道她听不懂,无奈道:“好吧。”自己出去。水兰在她背后嘀咕:“这丫头怎生这么可恶?”
捧着东西出去,遇到自己的娘冯妈妈,冯妈妈皱眉:“这是若荷如柳的茶碗吧?”水兰一见母亲,忙凑上去道:“娘看,可怜见儿的她们得了不是,平时对我挺好,对娘也恭敬,这不,少夫人让我送水过去,”
泪水噙上来:“她们两个全打得动也动不得,气都快没有。”萧家的丫头,却不是个个习武。冯妈妈更不高兴:“且住!收回去!等我去见少夫人,你再送!”丢下摸不着头脑的女儿,快步去见少夫人。
见大红绣银丝牡丹团花的榻上,少夫人眉有轻愁。冯妈妈见到她就想微笑,这是个比牡丹花还要好的人,难怪少帅心爱她。走过去,含笑低声不敢怠慢:“是您让水兰那丫头去送水?”慧娘见是奶妈过来,虽然心中不舒服只想歪着,还是强撑着坐端正以示尊重,又让冯妈妈坐,忧愁的道:“是我不好,平时教导不够,才让丫头们有这种事出来,”她羞以见人的样子:“上梁不正下梁才歪,丫头不好,就是我不好。”
冯妈妈欠身子坐下来,笑起来:“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少帅听到,管教他心里不安。少帅是怎么样的厉害人,我看得清楚,您天天用心侍候还怕不足,平时知礼,很少说少帅指的人不是?这房里的人,哪一个您待得不小心?”
慧娘面上一红,她还真的是这样。丫头们是萧护所指,慧娘光身子一个人到这里,上有公婆不喜欢在前面,下面并无贴心的家人,唯有萧护是她的依靠。如冯妈妈所说,这房里的人,慧娘一个人也不敢怠慢。
哪里还敢教导她们?
她低声道:“有劳妈妈教导。”
她柔和委婉,冯妈妈更加的心爱她,笑着道:“依我看,少帅今天当着您教训若荷如柳,是怪上了您。”她笑容满面:“是怪您平时不教导呢。”慧娘面上又一红,这次却是假装的成分多,怎么教导?还怕得罪呢。
“我拦下水兰,少帅教训人,您当着人去送水?这多不好。就有抚慰,等她们跪上一夜明天回家去,您或赏几句话,或赏些东西也就罢了,只是一条,不可以太贵重。”冯妈妈循循而言,慧娘发自内心的感激她。
她难堪地道:“多谢妈妈指点,幸好有妈妈在,不然,又犯了少帅忌讳。”让水兰去看,又让水兰去送水,是慧娘对房中表示自己很怜下的一种表示。她只顾着笼络房中丫头,就忘了萧护让打的人,她去当众抚慰,是表示不满么?
就在刚才冯妈妈初进来,慧娘表示自己教导不够,还存着让奶妈去求情的心。现在经过冯妈妈说,慧娘如揭窗户纸般,昭然看清楚自己在房中的处处小心,因这处处小心,让她许多时候过多约束自己。
一旦明白,慧娘羞愧得差点哭出来,对着冯妈妈喊一声:“我的好妈妈,”再就绞着帕子说不出话来。
心底里悔上来,也清楚萧护当着各位少夫人的面发作自己的意思。慧娘揉着,搓着,一寸一寸捏着手中帕子,心头电闪雷鸣,震荡不已。
冯妈妈知趣不再说什么,道:“不用放心上,这是您件件事情太小心了,少帅一定能体谅的。”起身来又道:“等若荷如柳好了再进来,您狠狠的骂她们,再挑两个丫头上来使唤,冷淡她们一阵子吧。”
说到这里脚步迟迟:“水兰是我的丫头,性子直,我不能举荐她。小螺儿这丫头,平时话少,福儿青儿还小呢。这都是少帅平时不在,在时许多事情也自己弄,不用人侍候,大帅又交待下来不许多侍候,怕少帅被侍候惯了仗打不好,其实这哪里说得到。唉,我去回少帅,再挑两个好丫头来吧。”
慧娘急了:“别,”她快滴出泪来:“就这几个人,全是少帅旧日用过的,在我眼里反而挑不出好的,少帅不怪我吗?”
冯妈妈在心里心疼她,这小心揣着,从来就没有丢过。她打算私下里回萧护,就笑道:“您说得是。”转身出来,去见女儿:“茶水不必送。”小螺儿恰好进来,水兰指着她笑:“你是个成精作怪的,娘,刚才小螺儿就说不要送,我不听,果然是不让送去。”
“哦,”冯妈妈稀罕地道:“为什么你不让送?”小螺儿见到妈妈们全怯怯,怕说错话得罪什么,只垂着看脚尖支支吾吾。被冯妈妈连震带哄,才说出来:“少帅教训姐姐们,少夫人去送茶,又说好话儿,看着就不像,妈妈您说是不是?”
冯妈妈劈面啐她一口:“好丫头!说句话也扭捏半天,看你这不爽利劲儿!难怪挑的是若荷如柳不是你。”小螺儿吓得脚一软就跪下来,怕挨打,就哭道:“换成别人我是不说的,昨天散果子,水兰姐姐见我爱吃,把她的给了我,我没的还她,就说了那几句话。好妈妈,下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水兰睁大眼睛,又可怜上她:“娘,您别打她,她也是好意。”冯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喝命:“起来!”又想到她胆子小并不是坏事,命她:“少夫人一个人房里坐着,你去看着要茶要水的不要耽误。”
把小螺儿撵去上房廊下坐着,才对女儿水兰道:“陈妈妈不在,我也要去夫人房里回话,像是挑跟少夫人进京的人。这里老的老,小的小,糊涂的糊涂,你一步别走,仔细听使唤。”水兰答应着笑:“娘白交待我!您也不问问,这院子里就是全都玩去了,我也在呢。”冯妈妈哼她一声,换件衣服去见萧夫人。
慧娘在房中难过来难过去,如一叶小舟在水波上颠覆。她管家时,对家人敢于直言,对于自己房中丫头,接近于处处讨好。
和少夫人们生分,回来最怕的就是萧护说:“这几个人你也弄不好?”就更怕房中丫头们和自己不好,少帅要说:“这几个人你也问不了。”又全是侍候过萧护的旧人,慧娘难免宽放,就想得歪。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天都很开心,偏生遇到香荷跳出来。现在后悔自己不该逞强,当着蒋少夫人等人面审丫头,自以为手到擒来。再后悔不应该恃宠而娇,仗着新婚夫妻恩爱,当众请出少帅来,弄得自己一鼻子灰。
她一会儿坐着叹气,一会儿歪着难受。帕子揉得不成样子,且泛上了微错的颜色,还在手里当成面团子般拧着。
一个人打断她:“少夫人半天没用茶,可要茶不要?”小螺儿头一回独自侍候少夫人,她胆子最小怕落不是,又怕自己耳朵听不清,小小年纪考虑的都不是地方。她在外面伸头看看,少夫人歪着,再伸头看看,少夫人坐着忧愁。
她担心侍候不好挨打,不得已问了一句。
慧娘一愣,才想起来是谁。这个丫头最怕人,见到自己行个礼低下头不说话。慧娘因萧护指给若荷如柳,又有水兰是冯妈妈女儿,还要考虑公婆等人,很少注意她。因笑一笑:“你却在这里?”
“是冯妈妈让在这里听使唤。”小螺儿怯生生。慧娘轻笑:“好,我知道了,我不要茶,多谢你问一声儿。”小螺儿陪笑:“少夫人太客气了。”
主仆才说到这里,外面二门上有人来回话:“几家媳妇子来请安。”慧娘问一问,是今天跟出城的萧持萧拓等人的妻子,忙说了一个请字。
二门上的人出去,慧娘检视自己还能见人,只把帕子换块新的。她全是自己换,从房中出来,见小螺儿又战战兢兢道:“少夫人还应该换换衣服,”慧娘是个喜欢和人说话的人,如果不是遭家中大难,是个性活泼的人,这一点体现她敢于和她的夫君玩笑。就笑道:“这话怎么说?”看自己身上衣服,是件略素净的衫子,但是绣工精细。
“家里的媳妇子,出门都不会打扮得差,少夫人太素净了,就分不出尊卑来。”小螺儿说完这几句,鼻子尖上都沁出汗水,觉得自己独自当这差事压力不小。
慧娘上下看她一眼,见这丫头除了胆怯外,生得眉目聪慧,只眉心一点怯懦收缩不舒展,把面上秀气遮去许多。
她微笑采纳:“你说得有理,这样,你打开衣柜,给我取衣服来。”小螺儿松一口气:“好。”衣柜一打开,见五颜六色,小螺儿头一回帮着挑衣服,挑了一身上好的满身绣衣裳拿出来,慧娘依言换上,有心和她说几句话,就道:“你看,你眼光倒好。”
小螺儿无端又紧张了,以至于身子微微颤抖着:“少夫人夸奖。”
水兰来回话:“家里的媳妇们来了。”来了五、六个年青的妇人。大家说话到晚饭前,留她们用饭不用,才离开。慧娘问过少帅外面用饭,客人们还是诸公子们,有时候添上几个,有时候又换几个,反正蒋曹谢杨是不会少的。
萧护不回来用饭,慧娘反而轻松。饭后继续赶他的衣服,再就想着他今天晚上回来,只怕又要到罗嗦。
平时两个奶妈至少有一个在面前,今天在厢房里打点进京的东西没过来。只有水兰和小螺儿陪着慧娘,就和她们两个人说话。
问小螺儿父母,却又是一个熟人,是路上来接的张伯小女儿。慧娘盘问下去,小螺儿问一答十,带着唯恐不详尽,不过回答是断断续续:“父亲原是跟大帅的兵,伤得重在脸上,好了那一条痕。当时回来以为不能活,母亲吓疯了,至今半疯半好,好的时候没事人一样,不好的时候疯疯狂狂的往外跑,只怕父亲,是父亲打怕了的,母亲一犯病,父亲就打她,因为就怕……”
她眸中水光乱转。慧娘心中一动,装着随意地对她叹气:“说到打人,真是不好。玉荷也罢了,萧山大叔只有她一个女儿,香荷就苦了,嫁给那萧三,唉,少帅让不好就打她,你看这事儿……”
“不,这怪她自己不好!”小螺儿叫起来。慧娘和水兰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激动为什么。小螺儿没看到,气忿地道:“是香荷自己不好!少帅许给她嫁人,好几个人去求亲,她不要,只是纠缠。家里白养她一场,是自己没良心,怨不得别人!”
才说到这里,萧护自己打帘进来。水兰吃一惊,起来赔罪:“在房里就没看到,”小螺儿吓得扑通跪了。萧护看也不看:“没什么,我这院子里人本来就少,陪少夫人要紧。”慧娘心虚,下榻来自己接衣服给他换衣服,两个丫头退下去。
再端茶给萧护,自己惴惴不安坐对面。才动几针,萧护闲闲地问:“你担的什么心?”慧娘被看出心事懊恼,索性丢下针线,一头扎到萧护怀里,奔着自己娘家而去,伏在那里听他心跳声,忽然道:“哦,我生你气了!”
“是吗?应该我生你气吧?”萧护抚摸慧娘发丝,声音温和:“你试探丫头们什么?我给香荷找一个挟制她的人,你怕家里人说你不好?说是你怂的?”
“嗯,嗯,”他说一句,慧娘答应一声,又推开萧护,有些伤心:“是夫君指的人,我才不敢多说什么。”萧护悠悠然:“就不是我指的人,这家里的一只雀子,你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微沉下脸:“我娶的是受气小媳妇吗?”
慧娘被他挖苦的脸上发烧,反驳道:“才不,人家管家呢,就自己处置!”萧护一晒:“那是逼到你面前,你避不开!”慧娘无话可说,把耳朵一掩,脑袋往他怀里一钻,哼哼唧唧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萧护抱着她,喝完那碗茶问:“今天来的谁?”慧娘先是不解,抬起头迷迷糊糊着,萧护冷下脸,语气不善:“你在家里只作什么!”他一不高兴,慧娘才一激灵明白过来,窘迫地红着面庞解释:“来的是……”
越解释自己越尴尬,渐渐清楚自己太不上心,只为香荷什么荷的烦忧去了。难堪中说一声:“我错了,”觉得没脸对自己丈夫,抱头再次往他怀里一钻,再次回娘家而去。
这一次不敢再拧来拧去,紧紧,又小心地贴在他胸前,吸吸鼻子,又哭也没脸哭,一动不动大气儿不敢喘的伏在丈夫怀里。
萧护没有再责怪,搂着慧娘调整一下姿势,慢慢地问:“萧据媳妇怎么不来?”这温和的语气,让慧娘哇地一声哭出来,从萧护怀中抬起身子,抱住他手臂抽抽噎噎:“我就担心来着,我知道夫君让她嫁萧三已经是恩典,香荷这么能折腾,放在家里有父母亲看着,才能制住她不能乱说。就是让萧三打她,也是她应得的。可我就是怕,怕别人说是我怂恿,又怕别人说夫君薄情,没有主仆情意,怕萧三这一辈子打她的话,别人看多了就可怜她,说夫君不好……”
萧护调侃:“你想得倒还真远,一辈子的话也出来了。”他悠悠地笑:“我实话告诉你,我又喊来萧三交待过她,不许让她过好日子,见天儿随便的打,折磨死了我再给他一个年青美貌的,哼,我没有主仆情意,她有几分!”
生过气,又接着笑话慧娘:“你不是对着她把话说得干净,”慧娘责问香荷的话还在耳边:“你不敢,怎么能到大门上,当着众人哭哭啼啼?你不敢,你母亲背地里打听我房中的事,到处宣扬!你不敢,怎么明知道这是母亲处置,又来直名找我!”前面还有话:“想我夫君久受父母教导,怎么会对丫头有情意?”
少帅拍着十三,三分调笑三分语重心长:“十三呐,你这做错事就哭,这叫耍赖吧?”慧娘抽着肩头,仰着脸儿哭得哽咽难言:“我害怕,我担心,我怕你以后不喜欢我。”
“就为这个不喜欢你?”萧护更要笑她,见她哭得脸上糊成一团,似个孩子般,大乐道:“爱哭的丫头,我喜欢呢。”
再笑骂:“恃宠而娇!”
慧娘越发哭得伤心,当丈夫的就看着。他回来时天已黑,见到沙漏已过二更,这才开始哄,刚才当妻子撒娇,看得津津有味。搂慧娘入怀,少帅微笑而又中肯道:“我的十三多懂事儿,
公婆面前处处小心,表弟妹面前又个个小心,对着丈夫,无处不小心,就是对家人,也是存着小心,时时怜惜。好了,我这几句话好听吧?好听,咱们就睡去吧。”
“呜…。呜呜,”十三这样回答。
少帅忍俊不禁,一枝梨花俏带雨,十三带泪撒娇,比十三舞刀好看。他佯怒了,揪住慧娘耳朵提下榻,往房中走,边走边训:“还睡不睡?”
“疼,”慧娘就护耳朵。
呼上两声疼后,见自己丈夫啼笑皆非。慧娘噘嘴,就是不疼,就不能说几句。她乖乖跟着到床前,才想起来:“我还没有洗。”
“快去,”萧护松开手,把她转个身子,在她屁股上轻踢一脚。见慧娘又揉身后,少帅一个人歪在床上笑起来。
当夜缠绵异常,入睡前,慧娘嘀咕道:“也是的,萧据媳妇为什么没来?”萧护睡意朦胧:“嗯,明天我支会他一声,他和七弟全是四叔公的孙子,不敢不来。”慧娘轻声的嗯,仰在他肩头上沉沉入睡。
月明,北风起来,少帅特意提到的十五爷萧据还没有睡。他是四叔公小儿子的第六个儿子,房头里排,是排第十五。
前面五个哥哥,三个没养住,早夭。还有两个随萧大帅出征,都有旧伤,是少帅入军中前,在从军中回来的最后那一批人中。
回来后,还跟萧大帅,练萧家的私兵。
萧大帅对四叔公尊重过于别人,就是四叔公一房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当兵参战的。四叔公的孙子们,在父叔辈们死的死伤的伤情况下,依然遵祖父命入军中,从不犹豫。
四叔公住城外庄子上,城里有几处房子,安置几个孙子。萧据成过亲也有一进小院子,离萧家不远,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带一个做饭丫头,一个守门家人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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