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万钧斥责道:“让你来做生意,眼看着满店的客人不管不顾,就知道看这破医书。”
“爹!”
正好,蝶香搀扶高夫人下楼,二人聊得火热,王管家手里抱着叠叠礼盒。
尹万钧上前行礼:“这不是高夫人吗?有礼啦。”
高夫人对蝶香赞不绝口:“尹老爷,你可培养出一位能说会道的好女儿呀,今天要不是她,我也不会买这么多东西,看来你以后后继有人啦。”指指柜架上的一摞绸布,示意随从,“这些也都要了,好啦,我们走吧。”
“高夫人慢走。”尹万钧送别高夫人。
“老爷,二小姐可真是做生意的好材料,帮我们做了一大笔买卖。”王管家对蝶香也是赞赏有加。
尹万钧并没有显得很开心,瞅瞅一旁心不在焉的蝶城,再看看一心努力向上的蝶香,二者大相径庭的性格,令他先辨淄渑。迟疑片刻,尹万钧还是张了口:“蝶香啊,你以后还是好好在家学习琴棋书画,店里的事情就交给蝶城打理吧。”
蝶香本以为会得到爹爹的赞扬,听到尹万钧这番话她瞬间心灰意冷,没有难过,没有心伤。其实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冷言冷语,第一次感觉失望,就像心口被戳开一个小洞,结果越蔓延越大,当心底的汁水被渐渐抽干,只剩下一层空洞干瘪的驱壳,到最后即使一颗滚烫的热心被冷水泼浇,也只是一股白烟升腾而散,不会再有抽筋剥骨的痛彻心扉。
尹万钧抛给蝶城一本账册:“你跟我进来,我教你核对账目。”
蝶城依然不清不愿:“爹,蝶香愿意就交给她吧,你把医书还我就行。”
尹万钧正容亢色,抬高嗓门:“我叫你,就是你,别废话,跟我进来。”
蝶城一双眸子彻底暗淡,噘嘴哼哼着跟随尹万钧进了里屋。
王管家本想安慰蝶香,蝶香只是淡淡一笑,跑出店铺。
星光灿烂,房檐上泛着淡淡冷风。蝶香习惯于心情不好的时候坐在房檐上发呆,任凭冷风吹散她的忧愁,平息她的焦躁。当希求化作泡影,当失望变成习惯,就不再奢求陪伴,一个人学着成长,学着微笑,学着坚强,自己成为自己心中的女王。
“晚上都没去吃饭,不饿吗?”
一声饱富磁性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蝶香知道是表哥。她扭过身,努力挽起笑容。
尹明轩端来一碗汤面:“这是我亲手煮的面。”
蝶香接过面,大口大口地吃下。
尹明轩环视着尹府,眼中透着不舍:“明天我就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何时才能与你们再见!”
“表哥,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们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我最亲的妹妹,我走之后,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相处,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相争相斗,”尹明轩见蝶香在继续吃面,并没回应她,“哪怕喜欢上同一个人。”他言语意味深长。
蝶香这才停嘴,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尹明轩瞥见蝶香紧揣在怀里的鸳鸯荷包问:“这荷包是要送给我的吗?”
蝶香沉默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收下,就当你给我留的念想,等我想你了,就拿出来看一看,我就知道有个人在千里外的星空下也在想我。”
蝶香已然泪眼模糊,尹明轩将她抱在怀里:“想哭就哭吧。”蝶香再也按耐不住内心压抑已久的痛楚,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尹明轩安慰着:“哭吧,人越长大,就越容易压抑自己的内心感受,日渐成疾,还不如淋漓尽致的大哭一场。”
雾气朦胧的清晨,太阳刚刚露头,一辆满载行李的马车扬鞭启程。尹万钧夫妇和蝶城送别尹明轩母子离开,蝶香却躲在门后,终究没提起勇气踏出门槛。她眺望马车渐渐驶离视野,消失在被朝晖染红的雾气之中,黯然神伤的泪水止不住的翻涌进心里,脸上仍然挂着微笑。她害怕离别,却总要面对离别,她终于明白原来有很多东西不是自己能够掌控,表哥说得对,大哭一场可能更加释怀,但是哭过之后留下的只有愈加脆弱的心灵,还不如微笑着,微笑着让该来的来,该去的去,留不住的不再挽留,得不到的不再希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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