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虎牙小姑娘抹嘴笑,她也惊喜于能在这里能遇见王人美。“我叫徐佩佩。”
“佩佩?”王人美拉着她的手,扶着她坐下。“小姑娘是哪里人啊?”
“我,我是宁波人。”徐佩佩说着,她又笑看了看任工和沉着脸的安红,打了招呼。
“歌唱的真好。”王人美由衷赞叹。她抚着徐佩佩左手,忽然注意到她白玉般的手指上带着一枚钻石戒指,“呀,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啊。”说罢王人美又以过来人的身份笑说道:“男人啊,结婚前还好,结婚以后可要看牢哟。”
“咯咯……”一说结婚徐佩佩就脸红,旁边的蒋秀玉则咯咯笑,她道:“王小姐,佩佩只是订婚了,还没有结婚呢。”
“那也要看牢,还有啊,结婚前一定要说好,绝不要娶小,娶小就跟他拼命!”王人美大姐似的关心道。这下徐佩佩脸更红了,她自己就是小,怎能要相公不娶别人。虽然蒋秀玉懂事没再说什么,可王人美说这两句时,忽然感觉到徐佩佩的手抖了一下,再看她越来越红的脸,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只在心里说了一句:可惜了!
王人美知道了,同为女人、且一直盯着徐佩佩的安红也预感到了什么不对,只有浑然不觉的任工毫无察觉,他待王人美和徐佩佩拉完家常后直接说道:“徐佩佩小姐,你这首龙的传人很好,不过歌曲部的意思是应该最好改一下歌词。”
任工这边说,坐在他对面的安红便飞快的拿出一份歌词,他道:“你看看,这是安女士的意见。”他说罢又认为应该让徐佩佩知道安红的名气,再道:“你知道渔光曲吧?渔光曲的词就是安女士谱的,歌曲部认为应该用安女士的词为好。”
任工拿过来的词曲和之前绝大部分相同,但读到那一句‘四面楚歌是日人的剑’以及‘巨龙巨龙你擦亮眼,全民族团结去抗争’,她心里便禁不住摇头了——不说她不太想别人改相公写的歌词,更因为相公的信上反复告诫过歌词绝对不要激烈反日,不然审核通不过、无法出版发行。
这其实也是李孔荣对后世经历记忆尤深所致,目前的形势是国府不宣传抗日、甚至反对宣传抗日,既然如此,他的小妻子又何必高呼抗日?翻译家也好、音乐家也罢,按以前负责他的编辑告诫他说的:‘你有多大仇非要和宣传部过不去?你有多大仇非要和钱过不去?好好翻译不行吗?!发牢骚、夹私活要适度,不该出现的东西一个字都不要出现,省的人家举报,现在又正好在xx,……。你要再这么弄,那就请你不要来祸害我们落面(出版社)了,******!’
他正是因此而死的,所以这番话一直烙在他的灵魂深处,在抗日战争发生之前,他最担心歌曲里抗日词语一出,就被热心听众给电话举报了,那还做什么歌星,搞不好他死了徐佩佩又回去做舞女了。
“这里还有一份全新的歌词。”徐佩佩还未表态,任工又拿过来第二份歌词,这就完全和此前大不同了,歌词中不断出现‘打回东北’、‘联合抗日’等语句。
“徐佩佩小姐,不管你是哪里人,都不能改变你是中国人的事实,既然是中国人,那就要赞成抗日,讴歌抗日。你这首歌什么都好,就是政治觉悟太低。中华民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我们再也不能苟且姑息下去!”作词者安红在一边说着自己的观点,而且越说越大声,口水都喷到了纸上。“所以,你最好用这份歌词,这份歌词才是积极向上的、是有利于整个民族的。本来歌曲部是不想干涉这件事的,可你这首歌有走红的趋势……”
“你应该做一个自立、自强的新女性,大胆表达出自己的心声,勇敢的站出来号召大家抗日,而不应该躲在地主小资本家的小阁楼里,那是腐朽的、落后的,更是吃人的。”说着说着,留着革命短发的安红已经挥上了拳头,“可以这么说,你必须站在整个民族一边,必须改掉之前那份歌词!”
任工说完徐佩佩沉默、安红说完徐佩佩也沉默,包括王人美在内,几个人都在等着她点头答应。见她不说话,感觉前两人语气太生硬的王人美和声道:“佩佩妹妹,安大姐也是为了你好,是要把你引上正路。你还年轻、新入这行又不熟悉,他们这是在关心你啊,我看这歌词这么改一下倒更有力量了……”
王人美拿着安红改的那份歌词,说着好话。她随即又问向自己的粉丝蒋秀玉,“你说是不是啊?”
歌词从王人美手上转到蒋秀玉手上,可她看到第一句‘遥远的东方有一颗星,它的名字就叫红星……’便禁不住摇头,意境真的差太远了,但她也不敢得罪人,只淡淡说了一句:‘还好吧’,然后就把歌词放回到桌子上,再也不语言了。
“我们走吧。”徐佩佩拉住蒋秀玉的手,低低的说了一句。
她这么一说安红就不高兴了,自己说了半天她什么都不说就想走。“徐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不知道说什么呀。”站起身的徐佩佩看了她一眼——她不喜欢这个咄咄逼人的女人。
“你是改还是不改?”安红也站起来,紧紧盯着徐佩佩。
“我不想改。”徐佩佩道。
“你真不在乎中华民族的存亡,任由日寇侵占我们的河山,屠杀我们的人民?!”安红大义凛然。“你真要一辈子躲在腐朽的阁楼里,然后嫁给个一个糟老头子做妾?!”
气急的安红一怒之下什么都说了出来,‘妾’字一出徐佩佩脸瞬间发白,但她也没有辩解,只是对任工和王人美浅笑一下然后拉着蒋秀玉出了歌曲部办公室。
“哼!那个死女人,照抄一份烂歌词还凶人,我们再也不要离她了!”还没有走出小红楼,徐佩佩眼泪就出来了,扶着她的蒋秀玉狠狠骂道,骂完后她又安慰道:“你不要哭了,要是伤着胎气怎么办?不哭啊、不哭啊。那谁…不是去你家提亲了吗……”
蒋秀玉这边才说,徐佩佩便冲到路边勾着身子干呕。自从前天去医院检查说她怀孕了后,她就越发吃不下东西,越吃不下她就越吃,可越吃就越呕。今天来公司是做录音前的最后一次试练的,本来一切都顺顺利利,不想歌曲部又要叫她改歌词,而安红那个‘妾’字更让她六神无主——一个小姑娘,还没结婚就怀上了有家室男人的孩子,虽然订了婚,可这仅仅是情人之间的私约,并无双方家长见证。她该怎么办?生下来吗?父亲知道会不会气死?!
徐佩佩含着眼泪呕吐,蒋秀玉则弓着身子扶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拿出一壶清水。蒋秀玉焦急,好在徐佩佩干呕一会就制住了,可没想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佩,你还好吧?”
“啊!”蒋秀玉回头看居然是法国人德乔先生,他似乎是刚刚从外头回来。“没事,没事。”不太通英语的蒋秀玉说的是中文,然后她用力摇了摇徐佩佩,“德乔先生,德乔先生。”
“我没事,德乔先生。”挺直身子的徐佩佩抹干净眼泪,用英语道,“我只是…只是吃了不太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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