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常德要求徐叔将门踹开,徐叔不敢不听,只好上前一脚踹开病房的门。
病房内,明熙炫坐在病床上,幽深的眼眸盯着门口的方向。刚才那声踹门声,他并不惊讶。他神情平静的坐着,就是在等着明常德的到来。他料定了爸爸看到了那些报纸一定会冲到医院然后大发雷霆的。
这不,明常德举起的拐杖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满脸暴戻之气的明常德举着拐杖想往儿子身上砸去,可是看见儿子手上还打着的点滴时,最终选择将拐杖重重的敲击地面。苍老的声线里夹着浓浓的火药味,“明熙炫你个混蛋!你是不是想再次逼死我一次?你为什么要召开那个不堪的记者会?我告诉过你,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认那个贱人是我的儿媳妇的!”
明熙炫浓眉蹙起,贱人这两个字让他刚才的平静全然被打破,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然后压下不悦,坚定而不容置疑的道,“不管你承受还是不承受,宁黛琳都会是你的儿媳妇,你儿子我非她不娶!就好比我再怎么不屑你这个爸爸,可是你终究是我爸爸!”
他的语气无奈,却阐述出了铮铮事实。
明常德脸色微微一滞,随即脸红了红,再次扯开嗓子吼道,“你住嘴,别妄想试图改变我的想法。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爸爸,我都不会接受你跟她在一起的事。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你这么个儿子,不在乎你认不认我!”原本暴跳如雷的声线,说到最后竟有些轻颤。最后这句话有多么的虚伪,他自己心知肚明。
曾经,他做梦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原谅自己,能像小时候那样围着他亲昵的喊他爸爸。可是这些年他跟儿子的关系越来越僵,他真的不敢再奢望儿子再叫一声爸爸了。
其实,内心是渴望听到这声爸爸的。只不过,这种渴望被他压制在心底,不去碰它,不去想它。
明熙炫的脸色冷了冷,然后微微的叹了口气,正视着眼前怒气腾腾的明常德。看着他那沧桑的面孔,看着他发白的两鬓,他的心没来由的隐隐抽痛。记不清已经多久没有这样认真的正视过爸爸了,而此时此刻这一眼,包含了太多了的复杂情愫了。
自从跟宁黛琳好了后,他真正的感觉到了幸福,也明白自己也许应该豁达一点。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妈妈已经在天堂了,他是不是也该试着原谅爸爸了。其实,仔细看着爸爸,他才发现爸爸老了很多。原本英挺的身形需要靠轮椅来支撑,原本健硕的胸膛也不再那么宽阔,原本那一张俊脸上已经不再挂着暖暖的微笑,而是布满了皱纹,布满了沧桑。突然,他就开始心酸了起来……
他定定的看着明常德,双眸中传递着复杂的情愫。
明常德被儿子这双不再透着仇恨的眸子惊住了,他错愕的看着儿子,搞不懂儿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儿子的眼神不再仇恨,好像夹杂着隐隐的心疼……
四目相对,两父子心底都滋生了一些复杂的情愫。空气中都充斥着难言的微妙气息。
末了,明熙炫轻轻的叹了口气,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沙哑着声线喊出了一直压在他心底的两个字,“爸爸……”
明常德彻底不淡定了,这简单的两个字,像是一道电流导入他那颗沉寂的心脏中。他双眸中闪过一阵喜色,握着拐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然后不可置信的问,“你……你刚才叫什么?”他苍老的声线,禁不住的颤抖起来,声线里充斥着难言的震惊和喜悦。
明熙炫轻咳了一声,掩饰脸上不自然的神色,然后再次叫了声,“爸爸!”这次他的声线不再像刚才那么僵硬了,其实爸爸这个词他一直都不陌生。他将这个词压在了心底,沉沉的压在心底,想陌生都陌生不了。
明常德原本暴怒的眸子,在这一瞬间溢满了震惊和兴奋,他激动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起来,看着明熙炫,沧桑的声线竟有些哽咽,“你……你……叫我爸爸了?你终于……肯叫我爸爸了?儿子……儿子……我的儿子!”
明熙炫顿时觉得胸腔里有一股酸楚蔓延了开来,这股酸楚让他突然就有点自责了起来。说到底爸爸现在老了,只是个可怜的老人,想想他也很可怜。自己只是简单的叫了一声爸爸,他竟这般的激动?
他幽幽的叹息,然后像是商量,又像是恳求一般的道,“爸爸,虽然我曾经恨过你,埋怨过你,也无数次的激怒过你,但是我始终都明白你是我的爸爸,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你的血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爱宁黛琳,要跟她结婚,对她负责,她曾经怀过我的孩子,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去接受她?”
闻言,明常德脸上的兴奋之色稍稍停滞,口气有些不悦,却没有刚才那般暴躁了,“你喊我爸爸,就是为了让我接受宁黛琳那个贱人?”
明熙炫倒抽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胸口因为贱人这两个字而激起的怒气,重重的深呼吸一次,才吐出几个字,“爸爸,老实说我是在乎你的生命的。所以,你拿生命来威胁我的时候。我真的害怕了,我害怕自己真的会逼死你。你是我的爸爸,我不想你死!但是你阻止的是我的幸福,我的终生幸福。我真的不能放弃我已经错失了五年的幸福,所以爸爸请你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想。我召开记者招待会不是想逼你接受宁黛琳,我不逼你接受宁黛琳。我们可以不结婚,但是请你不要再阻止我们在一起。我们可以因为你的反对,就这样默默的相爱着,不结婚。也请你不要再叫黛琳贱人,她是你儿子的女人!”
明常德的脸色再度僵了僵,在来之前心里的那股怒火被这一声爸爸压制了许多,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暴跳不起来了。虽然还是极力反对儿子娶宁黛琳,但是儿子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看在儿子破天荒的叫他爸爸的份上,他竟忘记暴躁了。
他顿了顿,长长的叹了口气,也是破天荒的语重心长的道,“儿子,这些年爸爸一直爱着你,疼着你!虽然你恨爸爸,但是爸爸从来没有忘记疼你。你不接受爸爸的疼爱,爸爸就将对你的疼爱都压制在心底。我不是不为你的幸福作想,只是宁黛琳的身份摆在那里,爸爸怎么也接受不了。这天底下的好女人那么多,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为什么偏偏要娶宁黛琳?”
他无奈的再次叹息,心里有一道跨不去的槛。姚蔷昏迷了快两个月,还是没有醒来。医生说她是不愿意醒来,他的心真的痛了。不管他怎么恳求,姚蔷就是不肯醒来。他知道她是不愿意看见自己,她在等宁远征。所以,爱之切,恨之切!他越是爱姚蔷,就是越是恨宁远征。他真的接受不了宁远征的女儿成为自己儿媳妇的事实啊!
明熙炫叹息着,看着自己的爸爸,幽深的眸子里浮现一丝哀求之意,“爸,你知道什么是真爱吗?真爱就是不顾一切的去爱,就是无法忘记!就是因为她是那个宁黛琳,那个独一无二的宁黛琳。虽然这世界上会有比她更优秀的女人,但是对我来说,她就是最好的。她的好,谁都替代不了。所以,请你不要再阻止我们相爱了。为了你,我们真的可以不结婚。直到你点头答应,我才会娶她。看在我愿意原谅你的份上,你宽容一次,不要再阻止我们了。就让我们安于现状吧!好吗?爸爸!”
他的要求真的不高,他可以不结婚,但是也请爸爸不要再为难宁黛琳了。爸爸只要不阻止,不为难,就这样安于现状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明常德愕然了,他是第一次在聪明傲然的儿子眼里看见哀求的神色,他的哀求让他的心里陡升一股不忍之意。儿子口中的爸爸太具有诱惑力,他渴望这声爸爸已经很久了。
他沧桑的眸子里浮现复杂的神色,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明熙炫还是恳切的看着他。
最终,明常德默默的叹息了一声,示意徐叔推他离开。虽然他还是极力反对,但是此刻反对的话却说不出话口了,尤其是面对儿子的眸光……
明常德刚回到家里,关敏玉也回来了。
她气急败坏的上了三楼,直接进了明常德的卧室。然后就噗通一声跪在明常德的面前,眼泪就像是清泉一般哗啦啦的流了下来,“爸爸……爸爸……你一定要帮帮我!你说过你会帮我的……我不想被赶出明家……我不想啊……”
明常德先是微微一惊,随即幽幽的叹息,“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儿子那样的眼神,让他真的不忍心再阻止。
关敏玉哭的更大声了,“爸爸……这些天来是我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你和姚阿姨……我对你怎样你心里应该有数,我对明熙炫的爱,你也应该看在眼里的。你就帮帮我吧……记者招待会召开过后,我简直就生不如死了……你一定要帮我啊…………”
明常德伸手扶住她,无奈的再次叹息,“起来吧!不是我不帮你……是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去阻止他们相爱!我恨宁远征,简直是恨之入骨了。自然也恨他的女儿,可是我儿子喜欢,他们说了只要我不点头便不结婚……所以,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去阻止了。”
这两个月来,关敏玉一直乖巧的伺候着他,将他的衣食住行都想的很是周到。所以,如果他能有选择,绝对会选择关敏玉做他的儿媳妇的。况且关敏玉知道姚蔷在他的手中,她要是将这事捅给儿子,那可就麻烦了。不管怎样,他都得帮关敏玉。可是,该怎么办呢?
“爸爸,你看!”关敏玉眼眸中闪着阴郁,然后一边抹眼泪,一边从包中拿出下午刚拍摄的许多照片。照片是她在疗养院那里偷拍的,照片上的宁远征悠哉的闭着眼睛,照片上还有一个戏台子,有戏曲演员在演唱着。
有的照片将宁远征身后的那几名特护都清晰的拍了下来,还拍摄了一些宁远征被精心伺候着喝水,吃药的情景。
一看到宁远征的照片,明常德原本平静而无奈的脸上立刻弥漫上一层阴郁,“该死的宁远征!他倒是活的很悠哉啊!”
照片的背景是疗养院里,他看见后更是火冒三丈了。他知道肯定是儿子出钱为他安排的,还聘请了这么多的特护照顾他!
想起了前段时间,他割腕,儿子也没有这么上心的关心过他!对待宁远征那个混蛋倒是想的很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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