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离凑过去一目十行,看清信里的内容,也惊的说不出话。
纱姑娘跟黑青几人,传阅看信,信上的内容,让几人愤怒又无奈。
“简直岂有此理,这些人根本连畜生都不如,为了钱,他们还有什么做不出的?”黑青破口大骂,恨不得立刻拿刀结果了这帮畜生。
鲲县的事,要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鲲县的百姓靠着种植茶叶,每家每户都很富足,人人日子过的安稳美满。但是有一年,忽然变了天,一夜之间,茶园里的茶树都病了。无人知晓是什么病,眼看即将今日采茶收茶的季节,可茶树却日渐枯萎。
县里的百姓不知如何是好,请了大夫,农人,甚至道士和尚来做法,都没有用。眼看走头无路,所有人都要亏的倾家荡产,县里却有人,出了一个主意。
那主意也狠毒,说是他们这些年,享受了山神赐予的福利,却从没想过要供奉祭祀。山神震怒,所以发下灾祸。
若要救回茶树,就只能祭祀。
可这祭祀的手法,却着实狠毒异常。他们,竟然要用上百个童男童女的血,去浇灌茶园。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谁都不舍得用自己家的孩子,于是,就有人出主意,去拐卖别处的孩子。
大家集体出钱,从人贩子手里买人。
大家自然乐意,于是众人纷纷解囊,找到人贩子。给的钱足够,人贩子动作很快,不过半月有余,就凑齐了上百个孩子。
祭祀的事,如期举行。可让县里人没想到的是,人是杀了,可他们没等到茶树好起来,却等来了章平候的惩罚。
章平候以全城百姓虐杀孩童,罪大恶极为由,将所有的人全部拘禁关押。众人以为法不责众,不当一回事。还想着反抗,结果被大肆屠杀一部分。
众人这才知道,章平候并非开玩笑。
接下来,在众人战战兢兢,想着法子逃离的鲲县的时候,整个县城,开始发生诡异的事。几乎每个人的家里,都开始冒血。
墙上,地面上,碗里,井水里,到处都是血。众人日日惊恐,传言四起,说是那些无辜惨死的童男童女,来索命了。
这些人惊慌失措,病急乱投医之下,开始采买道士给的符水。只要喝下去,就百毒不侵,再也不惧怕恶灵的报复。
喝下符水的人,的确不再惧怕了,因为他们渐渐成了活死人,行尸走肉,任人摆布。
何先生经过仔细调查发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章平候的阴谋。茶树之所以会出事,就是他命人做的手脚。而他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鲲县的茶叶,实在是日进斗金,比朝廷以为的年入百万两,还要多。
他在命人做手脚之后,又可以令人引导,让人们相信,只要用童男童女的血祭祀,茶树就能获救,他们就不用破产吃苦。
起初,还是有人抗拒的。可是,眼看茶树一日日衰败,相信的人越来越多。这种恐惧如瘟疫一般蔓延,最后,那些仍有良知的人,也终于点头认同这个方式。
接下来的一切,再也不受控制。
“他图钱而已,为什么要用这么歹毒的手段,他真的不怕天诛地灭吗?”这种下十八层地狱的事,世间有几人能做的出?
关于这一点,信中没有解释。也许是何先生也来不及查清,也许是无法理解。但,无论如何,这近十年间,鲲县渐渐成为章平候的钱袋子。
想到章平候养的私兵,从这看来,这耗费的钱财,只怕养的不止一点点。如此丧心病狂的敛财,比汾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照纱姑娘所言,这些人是中蛊了。那你可知,这蛊毒该如何去解?”蒋腾看向纱姑娘,盼着有解救的法子。
纱姑娘遗憾摇头“师父若是还在,兴许有法子,可惜”师门众人惨死,她一想起来,就难受的紧。即使过去这么久,她依然恨意难平。汾王的命,她一定要亲手了结。
“为什么要救那些人?”观宇忽然问道。
众人纷纷扭头看他,他一脸坦然“这些人的下场,是自找的,他们害死那么多孩子,我们为何要去救他们?”
关离愣住,无法回答。这些人纵然可怜,但,那些孩子也是无辜的。哪怕,他们是被花钱买来。可是,未必每个孩子都是被父母卖掉。那些父母,就算有些狠心绝情的,可更多是迫于无奈吧。
关离想起这具身体的父母,他们不是坏人,只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卖掉自己。也许在他们看来,卖掉的孩子,或许到了主人家,还有一条活路。
关离相信很多父母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最终卖掉了孩子。谁又能想到,被卖掉的孩子,最后会死的那么惨?
鲲县的人可怜,但,也可恨。
今日落到这般下场,他们的确可以去怪章平候的阴毒。但,集体犯罪,就算不得罪吗?
梁融沉默,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黑青还沉浸在这巨大的阴谋里,义愤难填。唯有蒋腾,回答观宇的问题。
“你说的没错,这些人,的确可恶,但你怎么知道,哪些人是该死的,哪些人又是无辜被牵连的?别的不说,那些孩子,总该是无辜的。他们多大,做错了什么?便是朝廷的律法,也不会诛杀如此小的孩子。”
“我知道,这些人是可怜可恨,但,我们身为朝廷命官,不能如普通百姓一样,听风就是雨,凭着个人喜好,去决定谁的生死。”蒋腾是个坚持律法公正的人,在刑部多年,因为这个脾气,得罪过不少人。
但,寒门出生的他,比谁都明白,只凭着个人义气,去判断一件事的对错,会造成多大的冤假错案。他自己可以说,正是深受其害的人,当初若非太子殿下力排众议保住他。他早已被发配西北,断送一生。
“律法存在的意义,就是要用一种公正平等的方式,去审判犯罪的人。若是人人只凭着一腔怒火,随意评判别人的对错,随意对人定罪,私自动刑。那这世道,必将动荡不安,人人自危。到时候,这社会,就会成为武力强盗的天下。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
“真到那一天,那些弱者,那些老幼妇孺,岂不是任人宰杀?”
蒋腾的话,掷地有声,敲醒了众人。
关离听到这话,顿时想起,自己便是那个靠武力报仇,不顾律法的人。她心有愧疚,却不后悔。情势不同,不能同日而语。
但,她认同蒋腾的做法。
“对,蒋大人所言,确实在理。若是当日朝廷按照律法办事,老百姓能有法可依,求告有路,我又何须愤怒杀人。我深知世人不守律法,朝廷官员不按律法办事,会有多大危害,所以,人,我们一定要救,就算那些人有罪,也该通过律法,合理判罪。”
蒋腾一征,显然没想到,最先赞同他的,会是关离。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有几分抱怨她不受律法的意思在里面。
可她却坦然接受,并且指出该遵守律法的人,不仅是百姓,还包括官府。一番话说的中正,不偏不倚,蒋腾再次对关离另眼相看。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观宇又问。没有解除蛊毒的人,他们要如何拯救这些百姓?
梁融微微敲打几下桌面,沉声道“眼下的问题,不在于鲲县。章平候跟汾王不除,我们就算将人救出来,也不能彻底改变南海的局面。”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何先生的死,牵扯出一个布衣社。不管刺客是什么目的,但是,这杯抛出来的事,他们必须要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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