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先生看到万宗安的尸体,愣在当场,久久无法言语。他感觉自己在颤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师兄弟几个,到最后,死得死伤得伤,每一个,再相逢,都是生死离别。
他应该早就察觉不对劲,他应该早就知道万宗安是不是那样的人。他为什么要怀疑万宗安,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万宗安的古怪。
蒲先生颤抖的跪在万宗安面前,想要碰触,去颤抖的双手,不敢靠近。
最后一次见面时,万宗安就已经做好了,跟他永别的决定。他太傻,没有看出来。
蒲先生一直不出刺激,泪眼婆娑,浑身抖动。
何师弟也好,万宗安也罢,都是倔性子,自己拦不住。这是命,还是劫?
众人人看着这悲痛的一幕,心里都难言酸楚苦痛。
就算是黑青这样的糙汉子,此时心里也闷得慌。他别开眼,不愿意去看这一幕。却看到纱姑娘,神情怅然,盯着汾王的尸体,一言不发。
关离想要劝慰蒲先生,可话到嗓子里被哽咽住,一字也发不出。劝人放下,其实是最残忍的劝慰。
你又不是当事人,怎么懂得他们之间有怎样的感情,又怎知道,活着的那个人,内心是怎样的煎熬苦痛?
她深深呼吸,仰头看天。不敢问,不敢说,不敢劝。
“蒲先生,能否告诉我,你与我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众人沉浸痛苦之际,梁融盯着蒲先生,终于问出口。
他的话,引来众人侧目。关离傻愣能愣看着两人,一时忘了如何反应。
蒲先生被这句话,问浑身一僵。背对着梁融,没有回头。
梁融却不管不顾,非要问个结果。他太想知道,母亲当年是否真的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白白送了性命。
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用花言巧语,哄骗母亲,帮他完成任务。他是否真的如席容所言,以情勾搭母亲,害得母亲痴心妄想,产生执念。最后丢失清白不说,还疯疯癫癫,丢了性命。
他永远忘不了,看到母亲尸身的那一刻,那张惨白绝望的脸,带着苦痛离开人间。
死后,还要遭父亲鄙夷嫌弃,连对他也毫不待见。
可以说他痛苦的开始,便是母亲死的那一刻。如果说,真的是眼前这个人,造成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抉择。
“先生,请您回答我。”给他一个答案,无论是真,是假,他需要一个结果。
心里纠结许多年的疼痛,仿佛只有这个答案才能彻底解开,彻底释然。
蒲先生,僵硬咬咬牙,回头直视梁融。“是。”
他的一个字,引得众人倒吸一口气,震惊的无法言语。蒲先生,当真是那个为了完成目的,勾引女人,利用女人的人渣?
这个答案谁都无法接受。
梁融静静注视蒲先生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先生,你说的是,是指什么?”
蒲先生深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我与你母亲,的的确确是青梅竹马。我曾经许诺她,游学归来之后便上门提亲,谁知她的父亲却背着我,将她嫁给了你父亲。”
“我知道她不乐意,我曾经想要去找她。可等我终于考取了功名,来到王都,谁知道回家了,不是普通的贵族,而是皇帝的大皇子,端王。”
“可笑我当时还盼着,在王宫里的事一结束就去找她。天意实在弄人,越是想得到的,它越是不愿意给你。”
“可你母亲,才不是他们说的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她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女人,贤良淑德,温润宽厚。从来都不会刻薄下人,瞧不起那些不如她的人。”
“当日在宫里,她的确是来见我,分并非是为了能与我再续旧情,而是为了你的父皇来招揽我。”
这才是他们在后宫里相见的真相,他们没有苟且,没有私会,不过是偶然相遇闲聊几句。
那时候的端王妃,已经是个合格的妻子。纵然再见年少时的爱人,她也明白,妇道二字,才是她该遵守的。
巧遇蒲先生不过是一场意外,为了彼此不尴尬,她才提及端王对蒲先生的欣赏,对他的招揽之情。
奈何他当时为了见樊公公,跟端王妃匆匆告别。当他顺利得到那本书,离开皇宫,全然不知身后,又发生了那样悲惨的事。
他在进入师门之前,便已经是布衣舍的人。于他而言,考取功名,不过是一项测验自己才学的方式。能够顺利进入皇宫,拿到那本书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但他无法推脱,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否认,端王妃的死跟他毫无关系。若不是因为他跟樊公公接头,触动了侍卫,端王妃又如何会慌不择路走错地方,被皇帝玷污?
当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内心的绝望,此刻更深。
他深深爱过一个女子,就是端王妃。在她嫁人之后,他痛苦了好长时间。
直到见到端王妃高高在上,他才彻底死心,甚至就此,断了再婚嫁的心思。
既然无法在与自己最爱的人结缘,那就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布衣社。反正已经无法再爱,何苦再拖累另外一个女人?
“说到底,我母亲还是被你连累了,对吗?”梁融的表情很古怪,似乎很冷静,却又满身怒火。
关离感到害怕,站起来走近梁融。
蒲先生面对梁融的再次质问,沉重的点了点头“是,说害死她的。”若不是因为他,端王妃又怎么会为了避免有人闲话,慌不择路,酿成苦果。
梁融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了内心的怒火喷薄而出,逼的他拔剑指向蒲先生。
“不要!”关离挡在蒲先生身前,惊恐摇头“你冷静一点,心情不是那个样子,你”
她很想说,让梁融放下,可她说不出口。蒲先生也好,梁融也罢,都是她在乎的人。一个她视做老师朋友,一个是她心中挚爱。
谁受伤,她都痛苦不堪。
“阿离,你让开。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你不要插手。”梁融当然不会伤害阿离,但他不会放过蒲先生。
这个人除了跟自己母亲的关系,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布衣社的人。
布衣社,是张家的余孽。纵然他已经知道太祖跟张家的关系,但时至今日,已经过去百年,百年之间换了几代人,人心如何,谁能预料。
他只知道,布衣社有可能是张家残留的余孽,这些人,会成为撼动大越王朝的危险。
无论如何,这个人他要带回去。
“阿离,你让开。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让我们自己解决。”胡先生也劝阻关离,他知道梁融跟他之间,必须彻底有个了结。
欠别人的,总该要还。
“不,先生,你不可以,你不是说”
“阿离!”蒲先生高声喝止关离,止住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
他轻微摇头,关离含泪。回头看梁融,恳求道“算我求你,放过他好不好?你明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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