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章夫人预计,本是要走两个多月水路的。不成想一路上倒是一帆风顺的很,借着东风一路向前,没到两个月便快要到青州了。
船只每逢半个月便要靠岸停泊一次,侍从也好下岸买些补给。意姐儿和章夫人也好趁此多歇息一会儿,只不敢出船舱,靠在窗棱上偷偷看看外边熙熙攘攘的码头。
意姐儿也不大有兴趣下船瞧瞧,只觉得晕乎乎的食欲也不大有,人倒是又瘦了一圈。章夫人瞧了也心疼地不成,叫下人变着花样给意姐儿找找乐子,逗她开心。
快到十二月的时候,终是到了石安码头前。章夫人交代好一切事宜,先行下了船,乘着轿子去了章脩颐在石安的居所。
章脩颐不曾下衙,等下了衙回了府里才发觉气氛不对头,所有下人皆是战战兢兢的模样。得知了缘由,他却是有些啼笑皆非。
原是自家亲娘和娘子终于跋山涉水到了青州。他原本只当她们还有半个来月才到,便没忙着使人收拾打扫。给章夫人晓得了又是一顿好骂,见了他劈头盖脸就开始叨叨,终于强忍着哽咽出声捂着脸哭道:“我便当是没你这个儿子!你也不要认我当娘!这么些年!!这么些年不归来!当真是恨我们了?!”
章脩颐由着她发泄完,才淡声安慰几句,又使婢子上茶上点心来。他倒不是不念亲情,只归去了也无甚好说,反倒惹的风波不断,并无多大意思。
章夫人还是了解自家儿子的,他不是没孝心的人,就是心里把万事看的都太淡,理性终归胜过感情。他离开淮南这许多年也没想着要回家瞧瞧,虽年年都去信又送东西又送俸禄银子,可到底话里没几句实在的,叫人摸不清他心底所想。
章夫人想起意姐儿来,不由忧心忡忡起来。这孩子还年幼着呢,士衡这些年也不知在青州有甚么红颜知己的,若是不喜欢意姐儿可怎生是好?
章夫人便试探着问了两句通房的事体,又和他说,这府里若是还有旁的类似的,趁早挪腾出去云云。她也不好说的太绝,怕儿子心生反感。
章脩颐漫不经心望着外头浓绿的枇杷树,悠悠道:“儿子府里具是干干净净,也不曾有甚么通房妾室,母亲可放心。”
章夫人喜得抿嘴直笑,又提醒他:“外头若认识甚么粉头清倌儿的也趁早给我断了啊!省得等你媳妇儿进了门闹腾起来受罪。”
章夫人是比着长公主的心性儿看意姐儿的。长公主年少时候不比现下这般冷淡,很是有几分少女娇俏之意,可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她教养出来的姑娘,少说也像她多一些。
章脩颐这下倒笑了笑:“不会。”
他忙着各样公务哪儿有兴致到外头找乐子?就算是有,至多就是和属下一道听听伶人小曲儿。何况么,意姐儿嫁进来之后,他实是不缺乐子。
章夫人和儿子说会子话,便赶紧忙起婚宴的事儿,最近吉日便在半月后,能快些办完便快些罢!青州这头也没甚么重要的人物,横竖把喜堂,喜房布置的精致些,再发些请帖便是了。
意姐儿是新嫁娘,按道理脚是不能落地的,故而要等吉时吉日在船上梳妆完毕再由夫君抱下船,送上花轿。恐怕还要再呆几日再能下船的,不由苦闷的很,每日的乐趣便是叫金珠给她念念话本子。她一出嫁,长公主便不舍得再掬着她看闲书了,她偷偷囤了一箱子话本连环画,长公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了。
意姐儿叹口气,也不知道章脩颐让不让她看呢。要是他觉得这是闲书甚么的,她少不得要避开他偷偷看的。
这头石安的老百姓皆在码头前对着船指指点点的,青州这地方不似南边富庶,大多数人家一辈子也没穿过几匹绸布,用过一根金首饰,看着这整齐划一的七八艘船只倒也新奇的很,纷纷作出猜想来。
只大多数人还是觉着是有大商人来贩货的,一般人家里便是乔迁,也用不着带这么多东西。况且其中五六艘一看便知不是住人的!有好事者还近前打听一番,具是给守在船边上的官兵给打一顿,狠狠出半丈远,接下来几个胆大的也是一样下场。众人便不敢再多论道了,都私底下说这船上呆的说不定是哪里的贵人,都能叫咱们青州派出官兵来守着呢。
等又过了半个月,船上挂起红绸缎来,众人才发觉不对。他们的高岭之花知州大人,竟然穿着喜服上船里抱下一个娇小的新娘子。那小姑娘粗略瞧着身量纤巧得很,只知州大人捂的太严实了,只瞧见正红色绣鞋上缀的一颗硕大的明珠,一晃而过便不再瞧见了。章大人把她轻轻柔柔地塞进轿子里头,仿佛这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时隔两个月,意姐儿第二次坐在花轿里头心里更紧张了,这次是真的要拜堂圆房了,她一年多不见到章脩颐,这次给他抱着瑟缩一下踢踢他,还给他握着脚偷偷戏弄一番。仿佛还要绕着内城吹打一圈散喜钱的,她坐在里头憋都憋昏过去了,心道郡主戴的头冠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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