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蕴不过在章家多住了一两日,便等不及要驱车归家了,总是嫁出门的媳妇,哪能连着大半月不着家,还不给婆家说嘴。
意姐儿难免有些不舍,她同阿蕴才是有话聊,未嫁时又是一处玩的,心里待她亲切的很,便多带了几份礼儿包在锦盒里赠给阿蕴。这些也不是甚贵重物事,不过是几匹绸缎和几罐子茶叶。章大人的同年里头多有几个家里有这样那样的大生意在,年年都要备了好货色礼尚往来一番,故而家里这些却是不缺,再贵重的礼儿便是有心也没个由头,送了反倒伤感情。
叫阿蕴瞧了难免有些过意不去,她来时仓促,不过带了点土仪,哪里还能多饶这些贵重物事回去,看意姐儿坚持,也不好推,只露出笑模样道:“等你生产完,若是有空闲,具可来了咱家庄子里头,可有享用不完的野趣,我定再好生招待你一番。”
等看着阿蕴抱了妞妞登了车,大宅子里便又只剩意姐儿一人,闲来无事便打打络子,给章大人浆鞋底,再为着吃口上左右折腾厨房,日子一日日过得飞快,肚子倒似是吹了气愈发鼓起来。
为着肚子的事体,意姐儿早换上了阔腰的裙子,一口气儿叫绣娘做了十多套,余下的同色布匹还叫做了一样儿的小裙子来,等孩子大些了也好穿,她成日只摆弄着小裙子笑眯眯。叫金珠瞧了也只摇了头叹口气儿,若说生出个哥儿来,也不知自家主子会不会失望呢。
这一日意姐儿将将用了点午膳,便有些没心思,快要五月的天多有些热意,青州近水,外头蚊虫也多起来,冬日里蛰伏的那起子皆露出尖尖角,前几日兜院子时候站在树下,恰巧掉下一只长虫,能有两三寸长,黑黑的身下皆是蠕动的小脚。意姐儿只吓的愣住,倒把身边几个小丫鬟吓得小小惊呼几下,等回了屋还叫金珠寻了由头打了十下手心。故而意姐儿现下倒也不爱往院子里走,只叫小丫鬟拿了扇子扇扇风,胸口闷闷的吃着些肉菜又给油味儿腻的没意思起来,放了银著便赏了下人用。
意姐儿想了想还叫了云钗来,赏了两根赤金簪子并几匹布料,又添上点银子,只作她的添妆。既金珠是不肯嫁,现下大丫鬟里头到了年纪的只云钗一个,自然是要先料理起来。
云钗倒不成想意姐儿这样快就愿意放她嫁人,闷声不响磕了头便流下两行泪来,擦了泪还扯了唇笑:“谢夫人恩典,云钗一辈子都给夫人做牛做马。”
意姐儿拉了她起来道:“快别掉金子,大喜的日子怎么还哭起来,我也是替你打听过,小陈管事向来是个妥帖人,嫁了去可不是享福的。”
云钗含了泪使劲儿点点头,又千恩万谢一回才抱了嫁妆下去。小陈管事自然是不错,陈家这户向来是家生子里掐尖儿的,便是前头老陈管事退下来庄子的活计还交给陈家人管,可不是传宗接代的活。云钗自个儿也晓得,意姐儿是尽心给她找了,能得主子这份大恩实是不易的。
她不比金珠银宝两个,是意姐儿的心腹,便是侍画是长公主给的家生子更是高了她一头。她自家初时不过是吕家老太太放在意姐儿身边敲打用的,只她眼明心快些,做事又比其他几个还小心,不露头不掐尖儿,长久来才有了这份地位。
虽嫁了小陈管事,少不得也要一道住庄子上去,不能多服侍正头主子,她也甘愿的,便一心绣起嫁妆来,空闲时候也不忘再多给意姐儿做做小裳,浆几层鞋底。
意姐儿这几日有些闷闷的不适,照着月份来看已是受得住贵重些的补物,厨房知她中上不曾用甚个,便照着章脩颐列的单子,做了一小碟子核桃红枣阿胶糕,又怕她火气旺动心火,还熬了菊花汤。
核桃仁烤熟了满口香,胶香浓郁口里生津。只这糕点至多只能用个一两片,再不可多用的,多用反倒上火不受补。李家贺家的又拿雪白的糯米添上花酱和干果,做成一个个小指头大小的蜜饯,既不会吃蹬住也不会真个饿着。
意姐儿方觉出肚子饿了,这才真个算是用了午膳,又喝了点菊花汤,漱口匀面一番,才进了内室里困觉。她现下每日里只要睡实了便是好几个时辰,怎么睡也是不足够的。叫金珠说,这是肚里的小主子能睡有福,等出来了定是个十全的,样样都长得比旁人好些。
意姐儿睡得香甜,半边脸压着枕头压出一道红印子,再翻个身,困得合不住眼。睡梦中有人替她掖了两下被子,她只觉着身上热,又蹬了脚往床内扭,那人抓了她的脚踝套上袜子,才放她搭了个被角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继续酣睡。
等意姐儿醒来又到了饭点上,却见他站在窗前翻看她这些日子写下的一沓手稿。意姐儿揉揉眼,只觉自己是睡昏头了,梦里见到他在花树底下侧首,到醒了还魔怔住,便继续扶着床框看他。
章脩颐回首,见她一脸疲倦的扶着框子瞪他,不由无语,上前给她顺了几下睡得乱七八糟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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