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黑压压一大片跪迎于效的百姓士绅,李元利心里突然有些恍惚。
当年李自成的大顺军裹挟数十万流民逃兵攻城掠地,势力最大时各州县无不望风而降,士绅百姓哗然皆喜,结彩焚香以迎,这和今日的情形何等相似?
可是好景不长,大顺军自一片石大败之后局势便迅速扭转,短短一年时间便告支离破碎,后来投明成立“忠贞营”之后,更是被各地士绅视为寇仇。
这其中固然有忠贞营四出“打粮”的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士绅百姓都将他们看成是流寇,要不然官军烧杀掳掠更甚,却为何没有人将他们看成是“贼”?
“王爷!”身后的王拙低声叫道:“让他们起来吧?”
李元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又抱拳往左右拱了拱手,大声说道:“众父老高义!来亨愧甚!”
说罢他快走几步,来到前面那些乡绅士子面前,伸手将为首一名发须花白的老者搀扶起来,然后又对其余人道:“各位父老乡亲,请起!”
众人这才起身,又对李元利作揖:“多谢王爷!”
“王爷率义勇之师,驱除鞑虏,复我河山。南京已腥膻十年,今日因王爷至始得清明,王爷何愧之有?”这老者看似苍老,说话却言辞得当、谈吐清晰,肯定不是普通人。
李元利道:“敢问老人家贵姓高名?”
“王爷,这位先生姓张名怡,字瑶星,南京上元县人,崇祯年以诸生荫锦衣卫千户。东虏入南京后即隐居摄山僧舍,闭户著书,鞑子数次招之入仕皆不允,逼急了时便翻墙而走,当可称为高节之士。”
顾炎武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将这老者的来龙去脉几句话便说了个清楚。
“惭愧啊!眼看鞑子肆虐,我等却无能为力,唯有隐居明志,”张怡又对顾炎武拱了拱手,“倒是宁人这些年来为抗击鞑子四处奔波,吃了不少苦头!和你比起来,老夫实在是惭愧!”
看来这张怡与顾炎武也是熟识,李元利本有心和他叙上几句,但现在显然不是好时候,于是便道:“二位先生,各位父老!时候已经不早,咱们先入城去,改日我作东宴请各位高贤,到时再把酒言欢!”
“殿下此番收复南京,亲临战阵,确是辛苦!先请殿下入城歇息。殿下不以我等老朽无能,改日定当讨扰!”
李元利又同诸乡绅士子客套了几句,然后谢过一众来迎的百姓,尤烈牵过马来,这才翻身上马直奔城内。
入得城来,李元利便问道:“你们现在都驻在哪儿?”
“大军一半现暂驻满城内……就是以前的皇城,另一半分驻各城门附近的军营!”王拙见李元利面露疑惑之色,连忙又道:“早在弘光时皇城内大多殿宇便已坍毁无存,太庙也早就被焚毁,鞑子入南京后,又将皇城改为八旗驻防城,设置将军及都统二衙门于宫中,还从太平门至通济门加筑城墙予以隔离,如今的皇城破烂不堪,已经是虚有其名了。”
他说得这般详细,却并不是话多。主要还是大军驻于皇城,怕李元利心生不满,故此才趁他问及之时将这件事情先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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