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家门,姜成瑄在鞋柜上看到入学通知书,撇了撇嘴,「这次应该没有藉口不去唸了吧。」
去年她考上了一间人人称羡的学校,但她唸不到一个月,回家撂下一句,「我不唸了。」
任凭父母责骂逼问,她就是说不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明为什么好好的一间学校,说不唸就不唸。
之后,她在父母的叹气声中,游手好间的过了一年,就在父母快放弃说服她去上大学的时候,却看到她又拿起课本,准备新一年的考试。这回,她的父母不再像去年一样,对她的志愿指手画脚的提供意见,一心只想着,这孩子能好好的唸完四年大学,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简单地收拾了行囊,姜成瑄又要去过她的新鲜人生活。所谓的新鲜,应该泛指第一次的体验,所以,姜成瑄自认她已是一个不新鲜的新鲜人了。
到学校报到完之后,姜成瑄回到父母早为她安排妥当的租处。小小的房间里,堆着两箱尚未开封的大纸箱,里面装的是她未来生活所需的物品,在出发之前就已先寄过来。所以,她才能只揹着轻便的背包先到学校去完成註册手续。
坐在还没舖好床单,光秃秃的床上,姜成瑄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看着天花板,规律的花纹引起她的兴趣,决心找出其中的重复性。直到双眼昏花,大脑出现缺氧现象,她才恢復正常姿势,让颈椎不再受到压迫。
对于这回的新生活,姜成瑄还没决定好要抱持怎样的目标。或许没有目标才是最好的目标吧?虽然仅仅只有十几年的人生,却让她感到异常的疲累。年轻的身体里头藏着一颗苍老的心,这样的姜成瑄总觉得自己无法活超过三十岁,因为她无法想像三十岁之后的她,会不会已经老到连心都不再跳动。
关于人生,姜成瑄始终不明白,一出生就在等死,即使中间的过程绚烂无比,那又如何?如果紧接在开始之后的是结束,那又何必开始?
从小到大,她的脑袋里总是装着这些在别人眼中像垃圾般的想法,在同龄人里头,她找不到能理解她的人,能让她承认为朋友的人也是少之又少。也因为这种惯于思考的个性,所以,她喜爱纯理性的数学远胜于伤春悲秋的语文,只有理性才能有绝对的真理,非黑即白。
开学的第一天,第一堂课就是让姜成瑄受不了的自我介绍。她一直搞不懂,为什么老师总要进行这样无趣的例行程序,难道不能等到有需要时再认识彼此就好吗?一个个同学轮流上台,全部的人都介绍完一遍,她仍然记不住谁是谁,或许该说,她压根就懒得记这么多名字。
这间屋子里头这么多人,能成为她的朋友的,如果能有一两个就算出乎意料了。
除了她设定的目标之外,顺其自然是她面对其他事物时的态度。不管你愿不愿意,只有跟你有缘的人,你想不认识都不行。
例如……直系学姐……
开学典礼开始之前,礼堂里头的盛况能用人声鼎沸来形容,密闭空间里不停地将音波反射共振,形成了轰轰的声音。拜耳朵的过滤功能所赐,坐在靠走道位子的姜成瑄,隐约听见旁边传来细碎的声音。
「是哪个?」
「喊一下不就知道了。」
「那你喊。」
「我喊就我喊。」
「姜成瑄!」
听到自己的名字,姜成瑄习惯性地往声音来源望去,在一片人海中,要找出喊她的人并不难,那个人喊完之后,除非是刻意的恶作剧,否则应该会把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可是,姜成瑄才刚转头,潦草地扫了一眼之后,便把头转回来。原因是,她累了,昨晚熬夜看小说,眼睛已经累到不想找人了。再说,这样随随便便喊一声,就要人主动去回应的行为太没礼貌了。
开学典礼结束,姜成瑄头昏眼花地走出礼堂,一走到户外,刺眼的阳光差点把没吃早餐的她晃得摔倒在地。她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背脊有种被冰块滚过的冰冷感,是血糖过低的现象,已经很久没发生了。国小时候只要站得久一点,通常都能让她光荣地被抬走,甚至有同学週会当天一早就开始预约排队要负责抬她,因为可以趁机溜回教室休息。
她扶着转角处的墙,死撑着保持身体站立,大庭广眾之下,形象是很重要,一旦倒下谁知道会呈大字形还是匕字形?所以,就算昏倒也得是站着,像寧死不屈的弁庆那样。
「学妹,刚才没听到学姐叫你吗?竟然两眼发直的给我晃过去?」
姜成瑄努力地从眼前一片雪花中分辨出说话的是个女孩,一头柔顺的短发差不多刚好碰到肩膀,脸上明显化着淡妆,看起来明显比自己成熟许多。
「学妹,你没事吧?脸色白得像僵尸一样。」
另一道声音传来,姜成瑄隐约只看见染成浅棕色的小波浪卷发,以及比自己矮一些的身材。她甩了甩头,想压下那股不适感。根据她的经验,这症状有时会在短暂的时间过后消失,但也有可能不会。
「坐下吧。」
姜成瑄还来不及婉拒,便被一双纤细却强而有力的手臂扶着靠在墙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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