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时分,在一套三房两间的小家庭格局居室里爆出吵闹声。
「分手。」
「好。」
「怎么还不夺门而出?」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
玄关的铁门被关上,紧接着是卧室木门关上的声音。
傅品珍颓唐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屋内的摆饰全是她和姜成瑄精心挑选的,要让那个吹毛求疵的傢伙满意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儘管那人平时摆出一副随和亲切的模样,如果让她讲究起来,那可是会要人命的。她的鼻尖隐约闻到新装潢的味道,这套房子搬进来才一年多,本以为她们能就这样永远地过下去,可是,姜成瑄心情的转变,傅品珍全部都看在眼里。
从一开始的沮丧到后来的自怨自艾再到现在的四大皆空,傅品珍从钱雍曼的口中证实了这是姜成瑄遇到打击时的一贯程序。当年她拋下姜成瑄远走他乡时,姜成瑄的表现与现在如出一辙。但她不明白,只是个小女孩,一个受训中的新人,被反对踏入演艺圈的父母带回家,然后不幸发生意外。意外就是意外,要怪只能怪命运。傅品珍无法理解,这种事为什么能把姜成瑄打击成这样?她一点责任都没有,不是吗?
如果不是公司创立的时候,姜成瑄对钱雍曼作过绝不随意人间蒸发的承诺,她相信这时候大概又要找不到她了。
姜成瑄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无论在哪方面对自己的要求标准很高,更容易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同时刻到了心上。当她把对外的吹毛求疵同样用在自己身上时,那程度只会有增无减。
这些傅品珍都明白,好歹交往了那么多次。没错,是很多次,并不是很多年。时间在她们之间没有意义,次数才是真正有意义的。每分手一次、復合一次,傅品珍都觉得她好像更进一步地瞭解了姜成瑄这个人,但没想到永远都还是不够瞭解。
姜成瑄意志消沉了好一阵子,自从她去了虞家的丧礼之后。傅品珍不只一次地想,如果虞宥苓的父母不要遇上那场车祸,她们的生活也不会被搅得这样混乱。
她一直都知道姜成瑄想要什么,即使那多变的傢伙经常改变主意。从那傢伙开始夜不归营,身上总带着不同的香味回家,最后还要求分房睡,她就知道分手的时候又到了。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她就成全她吧。
躲进房间的姜成瑄,闻着房里陌生的味道,她一点都不觉得这是自己的房间。从搬进这房子以来,她也只有最近这阵子才开始用到这房间,次数还屈指可数。更多时候,她寧愿在办公室窝一晚,也不愿回到这屋子里来。
她还记得当初力保这房间不被当成储物室的理由。她想要保有自己的空间,一个可以独处的空间。但事后证明,只要傅品珍在家,她绝对是如影相随,即使傅品珍不在,她也要躺在双人床上汲取傅品珍的味道,然后才能安眠。
但现在……傅品珍的存在似乎成了她的压力,使她无法尽情地渲洩自己那无能为力的沮丧。
刚才明明有个好机会可以就此分开一段时间,姜成瑄却在最后一刻退缩了。在那一刻,她忽然不确定这是否真的是她想要的,儘管她清楚明早醒来一定会后悔,又继续陷入挣扎之中。又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姜成瑄厌恶自己的优柔寡断,特别是在面对傅品珍的时候。
当她看到小虞站在台上那手足无措的模样,自己的手彷彿和小虞的脚起了共振,和她一起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曾经梦想成为明日之星的小女孩,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连站在台上都显得艰难无比,更遑论开口唱歌和舞动身体。
曾经她以为她帮许多人圆了梦,即使后来证明那是行不通的,至少他们都努力过了,也享受到了过程。但她没想到她的天真会毁了一个家庭,甚至让一个女孩失去未来。她可以感觉到小虞的绝望,那绝望甚至渲染到她的心底,让她对未来徬徨了起来。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无法签下任何一个人,她担心自己又毁了另一个人,毁了另一个家庭。
她知道傅品珍担心她,但她那担忧的眼神让她感到沉重,彷彿想粉饰太平的医生看着得了绝症的病人,即使医生嘴里不说,病人还是能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她习惯了独自苦恼,然后再把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世人面前,纵使她有过多的烦恼多到即将满溢出来,她也习惯去找个没有回音的树洞倾倒,而不是对着镜子渲洩,让那情绪又反射到自己身上,这是于事无补的。
躺在床上的手机无声地抖了几下,姜成瑄有气无力地拿了起来,在打开简讯的那一刻,她的眼眸里浮现一丝光亮。她照着简讯里的电话号码拨了回去。
「我来测试电信公司有没有把你家的电话装好。」
电话那头温柔的声音说,「如果我想测试,刚才就直接拨给你了。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能过去吗?」
「现在?不会害你闹家庭革命吗?」
「不用怕。」
「那你来吧。就知道你每件事都想佔第一,就连我家的访客你都想佔第一个。现在来吧。要是到了明天早上,这第一的位置可能就不保了。」
姜成瑄轻扬起嘴角,心情有了片刻的放松。「我现在过去,会打扰到你明天早上的好事吗?」
「不会。只要你明天早上八点前离开就好。」那端的人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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