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陪我坐在学校旁边小馆子里吃着一餐油水过大,盐放得太多,味精味道刺鼻的牛肉面。
她什么也没有点,面前的茶水连碰也没有碰一下,只是笔直的坐在那里看着我,像尊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雕像,吸引着馆子里年轻男生们和餐馆老板目光的膜拜而仿佛毫无察觉。
敏感聪慧如她不会毫无察觉,我也同样感受的到女孩子们的註视。但那些都是和我们无关的人,他们的目光里饱含着什么,我们不在乎。
我们各自在乎着各自的事,藏在我们自己的大脑里,无法与人言说。
我努力让自己像个正常的大学生般生活,和身边的同学一样,住宿舍,吃食堂,平日邋遢着一头乱发掛着胡子茬鉆图书馆实验室,周末修整得油光錚亮和女孩子在校外的餐馆吃饭。
我不能再住在家里,那里到处都是她的身影气味,想不发疯都难。住在宿舍,起码有一屋子的人可以帮我转移註意力,日子也就不那么难过。只有晚上自己躺在宿舍的窄窄单人床上,仍旧会想起那一日和她的疯狂,一次一次的回想,但与欲望无关。
只因为那一次的疯狂,才有之后的误会与恐惧,悔恨与不甘。
人不能过得太放肆,老天爷会嫉妒。
我想过交往一个女朋友,开始一段正常的恋爱。就像艾琳曾给我提议的那样。
但我没有办法。
我可以和那些女孩子讲话,甚至说笑。但我知道我自己根本没有在那里。
在那些女孩子身边的只是一个没有思维的木偶,空洞的回荡着莫须有的噪音。
这不公平,对那些女孩子不公平,对她不公平,我甚至觉得对不起我自己。
也许我身边有很多的男孩子在做这样的事,为了要有一个女朋友而交女朋友,为了要排解寂寞而装着不寂寞,为了释放欲望而妥协给欲望,似乎无可厚非。
因为年轻,可以不去想什么是爱情,却顶着爱情的名义做着看似相爱的事。
如果我从来没有拥有过她,也许我还会接受并开始这样一段无关痛痒的感情。
但是在品尝到了那禁忌之爱的味道,在经歷了那痛不欲生的一段生活,在接受了活生生将一个人从心里拔除的疼痛之后,却无法再在心中腾出那样一个位子给任何人。
墻上的电视在放一部热播的连续剧。
女主角是个街头卖艺的孤儿,到处惹事生非,男主角是皇家阿哥,天天给女主角惹的麻烦祸事背黑锅。门不当户不对,自然各方面的压力折磨着他们,狗血剧情此起彼伏赚着女孩们的眼泪。
隔壁桌的女学生大声的聊着剧情,评论着男女主角有多么多么的不般配。
我们两个想要置身事外的人,想不听到都难。
也许那些人们羡慕嫉妒着我们这一对看来如此般配的「情侣」,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各自心里装着多少的无可奈何。
艾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小声地用英文说:「ebke我们分手了。」
她的脸上有掩盖不住的难过,这对于一向淡定的她来说,从来没有过。
我们都是在类似的家庭里长大的小孩,从小就学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尤其是负面的情绪。
看来她和她的那个穷男友之间的感情,来自家里的压力很大。大到连一向坚持自我的她都放弃了。
「你还爱他。」我多此一问。她找我出来只是想找一个听她讲话的人,我说什么并不重要。
所以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爱不应该是伤害。他和我在一起,只会受到伤害。他的自尊,他的梦想,他的未来,他的人生会被我和我的家人彻底毁掉。我必须放开他。」
「我明白。」
「我们就不应该开始。」她说。这是第一次我看到她后悔。
她是个什么都拥有了的公主,所以一直以来,失去什么都伤不到她。因为她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就可以有很多。
惟有感情。
她看着我,挖进我骯脏的疮疤里,「我们都不应该开始。」
「我明白。」我拿起桌上的茶,品了一口。陈年的碎茶叶,又酸又苦。
她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不在乎跟他住地下室,铁皮屋,吃泡面,有上顿没下顿。
我也不在乎为那个女孩收拾惹下的祸,不在乎像照顾婴儿一样照顾她。
在爱上的那一刻,我们就接受了那个人的一切,无论他/她的好与坏,无论外人怎么看。
但没有人的爱情可以保存在真空罐头里。家庭,社会,道德,舆论,各种各样的氧化剂,一片一片侵蚀剥落着爱情脆弱的外壳。
相对弱势的那一个,总是伤得最重。
我们都无法去保护对方,于是做了自以为对对方最好的选择,那就是放手离开。
「陪我去喝一杯?」艾琳提议。
「好。」
我帮艾琳停好车走进酒吧的时候,艾琳身边已经有个混血男人在跟她聊天。我没有去打扰她,自己找了一个光线昏暗的角落。
我曾对那个女孩说,我再也不喝酒了。终是食言。
酒精在血液里缓慢流动的感觉,让我上癮。
晃动的世界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远远的有个年轻的小女生在抽烟,长发披肩,背影动作都像极了她。
我知道是酒精作祟。
这样的夜晚,她会和卢佳做些什么?
「你是演员么?」一个女孩走到我旁边,小心翼翼的问。
我摇摇头。
「但是你好帅哦。」女孩的脸上有掩不住的花痴表情,带着一丝害羞,让我想起当初那个拎着行李搬进我家的她。
「你成年了么?」我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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