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白昼与黑夜的交替间,钟声敲响了伦敦的第七日。
傍晚的伦敦下起了微雨,雨水连成了细细的线,街道上的路灯透过玻璃折射出黯淡的光,萧条的街道上只有人去楼空的屋子,像是一座被腐蚀得空心的枯树,即将在吱呀声中沉重地倒下。
在这一座冷清的城市中,惟有泰晤士河的西郊仿佛收集了整个伦敦的灯火,透出金子般明亮的暖色光芒。
车辙碾过一地雨水,由两匹高大白马拉的镀金马车停在了白厅怀特霍尔的大门前,卫兵上前敬了一礼:“请问……”
马车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身着礼服的少女提着裙子从马车上款款地走了下来,她头上戴着白蔷薇与网纱装饰的宽檐帽,当她抬起头时才露出一张年轻的容颜,“安妮亚·芙琼,宾客名单上应该有我的名字。”
“是的,能否出示下您的邀请函?”
今天是罗伯斯皮尔家族所举办的宴会,白厅中汇集了伦敦中几乎所有的名流权贵,因此,能拿到一张烫金封面玫瑰火漆的邀请函,是这几个月内贵族之间最值得炫耀的事情。
“当然。”安凝从提包中拿出威尔逊为她所准备的信封,说起来在这个副本中她的身份虽然是赏金猎人,但似乎一直都在扮演贵族少女的角色。
卫兵接过邀请函看了看,然后恭敬地让开了道路,当安凝正往正厅走去时,身后又有一辆外观豪奢的马车驶来,见马车上镶着的金质徽标,那卫兵立刻殷勤地迎上前,郑重行礼,“谢尔顿夫人,恭迎您的到来。”
“真讨厌,这会淋湿我卷好的头发。”马车上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挽着酒红色天鹅绒披肩的女人走下马车,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她有些厌恶地抬头看了看正落下的雨滴,然后看也不看那卫兵一眼,只是整理着鬓边的发丝径直往前走去,“真是个让人不愉快的天气。”
夜色中的屋檐和房顶时不时闪过矫健的身影,果然,安凝在雷达上看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光点出现在这位谢尔顿夫人的身旁,都是来自中立阵营与善良阵营的战斗小组,她收回了视线,走进了宴会的大厅之中。
王宫内就是另一个世界,高高的彩绘穹顶上吊着繁复的水晶灯,将一切都照耀得熠熠生辉,与门外的夜晚比起来这里明亮得几乎要灼伤人眼,乐团演奏着协奏曲,穿梭在其间的名媛与绅士低声交谈着,裙摆划出优雅的曲线。
这是属于伦敦贵族的世界。
即便鼠疫的蔓延致使伦敦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人死去,但对于贵族而言,他们需要关心的依然是今天的天气该搭配什么样的衣服,如果有些体弱的生怕感染鼠疫搬去了乡下则会成为他们的笑谈。
反正死的都是些贱民,因为他们肮脏又低贱,所以才会将伦敦弄得乱七八糟的,死掉一些也没有关系,谁让他们一生下来就流着低等的血液——在不少伦敦的贵族眼里,这个世界便是如此残酷。
安凝从身旁经过的侍者手中拿了一杯白葡萄酒,她最近对红色的液体有些过敏,她晃着杯中的液体,漫不经心地望着大厅中形形色色的男女们,伪装成耳坠的通讯器正传来团队频道中的声音。
“1号小组就位。”
“2号小组就位。”
“3号小组就位。”
“……啊,监视图腾部署完毕,各单位就位。”这是瓦西里有些不在状态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忽然热血起来了的感觉……”
安凝点了点通讯器,切换到了加密频道,日暮途远的声音很快响起,“看到六点钟方向的柱子了吗?那里装有塑胶炸弹。九点钟方向的第二张桌子下装有烟雾弹,还有门口处的陷阱图我已经将具体图片发给你了,你看一下。”
“真是准备充分啊。”安凝不得不佩服这位智囊,同为策略型玩家,日暮途远的大局观和布局显然更加全面,团队的各个方面都能考虑得面面俱到,而安凝跟他相比好像没有任何优势。
现在整个宴会大厅个个角落都装上了监视图腾,将宴会中的画面实时传至日暮途远的超级终端中,他则负责居中策应,调控全场,处理各个小组反馈的信息。当时他选择公开的两个技能是“清晰术”与“关键之放大镜”,清晰术可以提升他脑细胞的活跃度,放大镜则是一个解谜游戏中作弊般的技能,可以在玩家陷入困难的时候选择随机获得一个关键提示,冷却时间很长,但对于解谜玩家而言是个等同于神技的存在,他得知邪王的真实身份也是通过这个技能的提示。
“在所有玩家之中,能用正当身份参与宴会的只有你一个,其他潜入宴会的玩家都用技能进行伪装或潜伏,但我们尚不清楚邪恶阵营的玩家是否也取得了进入宴会的资格。”日暮途远冷静的声音传来,“五分钟后,你的目标将会出现。你的任务就是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注意到你,最好能有与他独处的机会,然后……”
“我知道怎么做。”安凝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进入了她的视线。
进门处,威尔逊正将手杖和礼帽递给侍者,他这时也看见了安凝,朝她略略颔首,安凝朝他走了过去,“威尔逊先生,好久不见。”
通讯器中,日暮途远的声音响起,“不要擅作主张,你的任务——”然后她看似不经意地摸了摸耳垂,将他的声音所截断。
“安妮亚小姐,我很高兴你再次接受了我的委托。”威尔逊彬彬有礼地说,“你今天真是漂亮极了。”
“所以,我想了解一下,我今天来参加这个舞会的目的是?”她轻声问,种种迹象告诉她这个人可能掌握着很关键的信息,或许她能从他口中套出更多关于任务的情报。
“邪恶之王,或是邪帝,我想你对这个名字应该有所耳闻。”威尔逊压低了声音,目光微沉,“他得到了邪恶的炼金术,从而操纵伦敦大规模爆发鼠疫,而他今天似乎会有什么大动作,如果他一旦成功,那么伦敦将万劫不复,我希望你能在一切发生之前阻止他。”
很官方的说辞,和日暮途远的推论一样,系统似乎不打算给出更多的信息了,安凝却仍然不死心,“我怎么觉得这个任务很危险的样子,什么炼金术的,我只不过是一个赏金猎人而已,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你不仅仅是一个赏金猎人,不是吗?”威尔逊看着她,“你的出现不是巧合,从你接受委托开始,伦敦的命运与你已经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安凝隐隐觉得他的话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深意,她追问道:“那么,你能给我一些忠告吗?”
“抱歉,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威尔逊向她微微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伦敦的命运与你已经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安凝仔细一琢磨,这人说得好像很不得了的样子,总感觉神神秘秘的给出了什么关键提示,但仔细一想又全是废话。
这时一个侍者立刻恭敬地走到她面前,托盘中是一支玻璃的鸡尾酒杯,“这是刚才那位先生送给您的。”
安凝拿起酒杯,灯光下酒液呈现很淡的蓝色,在玻璃酒杯的映衬下闪烁着银光,她问,“这是什么酒?”
“银色子弹(Slve bllet)。”
安凝愣了愣,她知道这种鸡尾酒,这个名字同时也有魔幻故事中驱魔所用的银质子弹的意思,难道有什么玄机?她将酒杯贴到鼻子前使劲闻了闻,又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怀着虔诚的心情喝下去,结果属性也没有任何变化……看样子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杯酒而已。
说起来,她能知道这个名词似乎还是看《名侦探柯南》看来的,大概当时有个让她印象很深刻的桥段,不过现在想起来已经很模糊了,而且不可能和这次任务有什么关联。
又是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只能靠着一瞬间灵光乍现才能参透的谜题。
安凝忽然笑了,比起通过大数据分析和操控全局,她好像最不怕的就是闭上眼睛瞎猜谜啊。
小提琴曲渐渐进入了尾声,然后乐队奏响了《G大调小步舞曲》,随着优雅而悠扬的乐曲,大厅中的绅士与名媛纷纷步入舞池翩翩起舞,与此同时,安凝的视线很快锁定了舞池的最前方,一个穿着猩红色丝绒礼服的身影正与红裙少女缓缓步入舞池。
“能请你跳一支舞么?”她身旁同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楚烨。
“你怎么来了?”安凝有些意外,看他一身黑色镶金边的礼服,“你不是被分到机动小组去了么?”
“你关了通讯器,日暮途远让我来告诉你别乱来,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不要做多余的事。”楚烨平平地伸出一只手,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向她讨什么东西,“顺便当你的舞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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