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十四岁少年?佛祖不是以座下青莲化为灯盏么?如何又纠缠到一个少年?这个少年是自愿的?”
十四岁,懂得什么疾苦仁慈?甚至连三观都还未曾全然确立,江长安可不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会自愿化入灯盏。
可能也察觉语气咄咄逼人,他又补了一句:“恕在下冒昧相问。”
佛衣笑道:“施主心怀仁慈,何来冒昧?不过施主所问的问题,却是无有记载。”
江长安默然,过了一会儿,问道:“佛衣法师绕了一大圈,难道仅仅是问了讲述一个听起来并不怎么真实的故事?究竟是想要说什么?不妨直言。”
佛衣笑呵呵地说道:“贫僧问的一题便是与这青灯有关联,恐怕这世上也只有施主的智慧能够解得在下疑惑。”
这和尚的脸色忽然凝重:“青灯被安置在九天之遥往生殿,仙阙无情无欲,本是平静太平,青灯日复一日履行使命,将亿万亡魂业火因果、富贵贫瘠烧灼散去,再行投入往生殿六口神井,以转六道轮回。就这样过了数万年,相安无事,忽有一日,青灯灯火周围出现了一只飞蛾。”
“飞蛾?青灯既在九天仙阙,怎会出现这种东西?”江长安问道。
佛衣不回答,继续道:“众生平等,若眼看飞蛾扑火,便是见死不救,可若救飞蛾,便要吹灭青灯,青灯一灭,天下因果轮回大乱,佛祖一时两难。施主,这道题,不知你要如何解?”
他说着微微弹指,只见一只飞蛾自指尖挥拍起翅膀,扇撒起阵阵荧粉游离在半空,在看到案上的烛光之后义无反顾地冲来,环飞在灯火周围试探着靠近。
飞蛾扑火,只在一刹,谁也不知它何时会一头扎进火焰中。
这和尚居然杀生!
纵然是爱抢夺财宝的了空也不会取人性命,除非危及自身安危才会无奈下死手,这个俊俏和尚可好,不仅杀生,还是将一件生死当做考题。
江长安问道:“佛衣法师不是说众生平等么?怎么如今却干起了夺着生杀大权的肮脏事?佛祖不是不屑吗?”
他的语气夹杂鄙夷,在江长安的心中真和尚有,但少得可怜,例如沧州泥陀寺无因无果以及了空这个还未埋入佛门的六世佛主,无论再如何不正经,也心怀济世教化,光是将泥陀寺建立在沧州这种干着杀伐生计的险恶地界,就不是一般和尚能够做到的,更不用说泥陀寺逼疯了多少恶人?当真应了那一句恶人还需恶人磨,想起老和尚的连绵流水般不绝的劝说,江长安就忍不住打激灵。
相较而言,眼前这俊俏和尚怎么看都让人心中浮现一个词——妖僧!
尽管这其中夹杂着自己一些主观意识猜想,比如这小子的样貌的确比自己帅一点,额……就帅那么一点。
佛衣答道:“施主错了,佛祖虽持众生平等,但平等只是一个根基,在平等上面站着的,是因果,是轮回。”
他拍拍衣袖站起来,笑道:“人之初,性本善或是性本恶都无关紧要,人生来生死平等,但他的福祸却是由自己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而产生。有人昨日救了人,今日就得一福报,有人今日杀了人,明日就不得善终。轮回业火,灼烧不灭,一切都由青灯记载在册,终有合算之时。”
他的手指轻轻掠过火焰,拨在飞蛾身上:“如我今日纵飞蛾扑火,明日也是染上业火。上次施主说出的‘左右道’一题乃是凭空杜撰,故而无有源头,无有答案,而今日贫僧便做出一道真实的谜题,施主以为该要如何抉择?”
“兜了一大圈,问来问去不还是一个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江长安笑道,这个问题与他出得救小孩还是救老人的问题如出一辙,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是错。
面对这样难以抉择的两难题目,江长安忽然笑了起来。
“施主是在笑什么?”佛衣皱眉道。
“我笑佛衣法师犯了一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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