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唯站在墨色的衣柜前,两隻手臂都掛满各式各样的西装、领带、与衬衫,而且还有增加的趋势。
「啊,你穿这件如何?」穿着香檳色丝质睡衣的玖朔拿起白色的西装外套在柳唯身前比着。
「太……醒目了,大哥……现在是在挑你要去婚宴的衣服……」
「反正时间还早,而且你也要去啊。我一直觉得你可以试着穿亮一点……不过这样就跟武辰一样?呵,我相信你穿起来会比他好看多了。」
「大哥比较适合……而且我……」柳唯轻轻摇头,把没说完的话吞下肚。
镜片后的双眼愉悦地瞇起,「那你觉得我应该穿哪套去?帮我挑吧。」
「我?这个……」
「我对自己的审美观实在没自信啊,哈哈。」玖朔对柳唯露出一个尷尬的笑。
在外人面前总是板着脸的玖朔,在家人--尤其是柳唯--面前,变得表情丰富,而且也很爱笑,简直是判若两人。
特别是玖朔在柳唯面前总是带着笑,这让柳唯有种独占大哥笑容的优越感。
柳唯细细审视面前的玖朔--有着出色的相貌与精明的气质,不管怎么穿都很适合。
但既然大哥都要自己选了……
他把手上的衣服一一摊在床上,最后选了一件能加强玖朔严谨个性与沉着的西装。
「这套吧……」柳唯把一件深银灰色的西装交给玖朔,后者却无意伸手去接。
玖朔举起两手,笑道:「既然是你帮我挑的,那顺便帮我换?」
被久适大学学生们封为『杀手助教』的徐玖朔在家里却是这副模样,这大概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吧。
柳唯莞尔一笑,没多想就上前准备解开玖朔睡衣的釦子,在指尖即将碰到衣服的同时又停下来。
「怎么……」玖朔握住悬在身前的手指,低声笑着,和方才有些耍赖的笑不同--这是属于野兽的笑声,「想起昨晚的事吗?想到昨晚……你在我床上……欲仙欲死的样子……嗯?」他暗示地睨着被褥尚未整理整齐的床舖。
「大、大哥……」柳唯不安地扭着身体,躲避着大哥调侃的目光。他的大哥似乎很喜欢看柳唯困窘的模样,隐藏在眼镜后的侵略性更强了。
「你居然连犹豫都没有就想帮我脱衣服……看来昨天的事情不够深刻,你的身体记不住吗?」玖朔吮着柳唯的指头,「继续刚刚的动作啊,怎么停了?只有一隻手也能解釦子吧?」
和兄弟间的恶作剧不同,玖朔的行为更像是调情,而且态度上也跟柳唯的两位弟弟不一样,玖朔完全把柳唯当成自己亲密的情人般对待。
柳唯却深深陷在玖朔这种举止带来的情慾中,无法自拔。
是不是自己对大哥也有这种感觉呢?柳唯不是很懂。
至少他对这位表现突出、生活严谨的大哥是抱持着崇拜的--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如此--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玖朔的第一颗釦子,这时玖朔正在啃咬他的手腕,传来一阵麻痒。
『你的存在只会造成我的困扰!』
总是不时在脑海回盪的话语再度出现,以前都会为这些声音感到困扰,但最近柳唯已经学会忽视它。
这些都只是过往,不再重要了。
后脑的伤口似乎开始作痛,柳唯再打开两颗釦子,看到玖朔因长年锻鍊、潜藏在衣物下的精实胸膛。
三位兄弟在父母过世、搬到久适社区后,便开始锻鍊身体,或学习武术。
巳阎是练国术,武辰是防身术与靠着登山摄影练就的强健体魄,玖朔则是练柔道与上健身房。
是单纯健身?还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
还是……想守护什么东西?像是……柳唯?
柳唯的手指轻抚上那有力的臂膀,回忆昨晚枕在上头的时光。
『别再跟我说话,也别再对我露出那种愚蠢的傻笑--』
玖朔把柳唯的手按上自己心口,猛然吻上他。柳唯配合地张开唇,放任玖朔的舌缠着自己的。
『我--不是你哥哥,别再靠近我了。』
釦子全都解开了,宽松的丝质睡衣落在地上,玖朔也顺势把柳唯压在床上,加深唇舌的侵略。
「衣、衣服会皱……」只穿着跟大哥借用的睡袍、下半身未着寸缕的柳唯看到玖朔的手拉开腰带,在自己身上游走。
冷静的大哥只有在这时才会显露出急躁。
「反正我要穿的那套在你手上不是吗……别弄皱了,呵……」玖朔舔着他的胸,「柳唯……陪我去宴会,好吗?」
「我、我……嗯……」
「我想要你在我身边……」玖朔跪在床边,将柳唯的性器含入口中,手指同时也滑入昨晚才饱受他蹂躪过的后庭。
溼热的包覆与体内敏感被手指按压的快感同时袭来,让柳唯的身体在床上弹了一下,「但是我……不认识……嗯……」
「那些亲戚不用管他们,随便打个招呼就好。」反正他们在徐家兄弟成为孤儿时也从未伸出援手。
真要有,也是衝着那鉅额的保险金。
「啊……若、若不会造成你的麻烦……的话……嗯……那……」
似是对柳唯的回答不满意,玖朔用舌头顶着坚挺的顶端,从喉咙中发出带着磁性的低笑,「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柳唯……」他用牙齿囓咬着颤动的性器,手指爱抚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柳唯猛然抓紧身下的床单,弓起的身子让玖朔知道他已到达极限,「大哥……我……啊!」在柳唯解放的前一刻,玖朔及时退开,灼热的浓稠就这样喷溅在他脸上。
看到大哥的脸沾上自己的体液,柳唯慌张地撑着虚软的身子想替他擦掉,「对、对不……」
玖朔泰然自若地用手指抹去白浊,「别道歉,我不介意。」他盯着手上带着馀温的液体,眼中闪过带着兽慾的衝动,随即被理智掩盖下去,「要是真的在意,那就陪我去婚宴吧,我一个人面对那些亲戚们会很不安吶。」
他这位精明强势的大哥,可是从六年前父母过世后便扛起照顾兄弟们的责任,怎么可能会因为单独参加亲戚的婚宴而不安呢?
知道大哥在对他撒娇,柳唯嘴角勾起一个笑--依然不是玖朔遥远记忆中的那个笑容。
那个纯粹的笑脸,只能给『徐柳唯的大哥』看到。
「对我……笑一个吧……柳唯……」玖朔用宛如祈祷的虔诚神情,在柳唯唇上印下一吻。
※※
『我是哥哥,所以要保护弟弟……』
深扎在幼小心灵里的责任感逐渐萌芽,但随着时间过去,玖朔开始感到自己比想像中来得更加无力。
柳唯的头脑在他们四兄弟中是最不灵光的,不管是课业或是生活上的反应,他总是慢他们许多。
而高收入、高学歷的父母对四个儿子的要求尽是完美,天生不擅长读书的柳唯在升学至上的教育体制内就成了他们的一个大污点。
不管怎么处罚、怎么责骂,柳唯总是他们眼中那位扶不起的阿斗。
不知何时,原是属于正常体罚的行为,慢慢转变成纯粹的暴力。
或许是父母在工作上承受巨大压力,而这压力需要一份宣洩口,又或者是利己主义的父母无法接受柳唯的落后,想将他从自己生活中否决掉。
像是柳唯动作慢了一些,父亲便立刻把手上的东西往柳唯丢去--不论他手上是一个座垫,或是一个碗,甚至是把剪刀。
这种暴力举止让玖朔感到万分恐惧,他不懂为何平常对自己十分和善的父母,在面对柳唯时却是百般厌恶,甚至下重手。
但从小就被灌输『他们的人生意义就是要讨好父母』观念的他,没办法理解自己应该阻止这种暴力行为,只能默默看着柳唯承受这一切,再强迫自己把视线转开。
他们兄弟四人都是被害者,他无能为力--这只是逃避的藉口,彷彿这样就能不去正视受到父母暴力的柳唯。
彷彿这样……就能假装自己活在正常的家庭中。
柳唯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从未怨恨过他那三位袖手旁观的兄弟。
他不该撇下那个拥有纯真笑容的二弟,每天晚上他都被自己的良知给烧灼疼痛的内心。
所以玖朔总在家人不注意的时候对柳唯给予一些照护,即使他是出于自我安慰--跟一种连他都没察觉的情感驱使--才做的,但柳唯认真而诚恳的回应总是让他得到一丝温暖。在他和这位二弟互动时,他才有种找到归属的安心感--这种感觉是其他两位弟弟无法带来的。
他不讨厌自己的三位弟弟,但总觉得柳唯和三弟、小弟比起来……在他的心中的位置是不同的。
到底是哪里不同呢?连玖朔自己都不明白。
热闹的餐桌边总有个格外安静的角落,而玖朔总是必须坐在这个角落旁,为此他常常感到不自在--他无法不去关心柳唯的状况,却又担心被父母责骂。
『别跟柳唯聊天!让他赶快吃完饭回书房读书!』想必父母会这样说吧。
今天巳阎得意地说着他跟武辰两人同时独佔全国比赛两个年段的冠军,父母十分高兴,甚至还难得开口夸讚。
看到三弟与小弟因父母难得的称讚而得意洋洋,已经国中二年级、正值叛逆期的玖朔不禁在内心嗤之以鼻。
他们根本不是为两个儿子高兴,而是为自己又多了个可以跟左邻右舍或亲戚炫耀的话题。
无聊的自尊心,偏偏自己也和弟弟一样,为了讨好父母而无所不用其极。
真是可怜、可悲、还有可笑。
在其他人大声嚷嚷的对话中,柳唯细若蚊蚋的声音飘进玖朔耳中。
『我……我的美术作业……也被老师……送去比赛……得名了……』柳唯的声音在桌边徘徊,完全无法进入父母耳中,瞬间被他们的高谈阔论给淹没。
玖朔不知道父母究竟有没有听见,但他们听见了又如何?
美术作业?父母才不想听到这种东西,他们脑袋里是升学考试至上,其他的全都是垃圾。
柳唯也知道这个事实,他说完这句话后对盛着半碗白饭的碗挤出一个生硬笑容,好像方才那些话只是讲给这个碗听的。
在他记忆中非常爱笑的二弟,越来越不会笑了--现在只有在他面前偶尔会有淡淡的笑顏,或是向线在这样强顏欢笑。
他不想成为『异常』的存在,因此只好偽装出融入『和乐融融的家庭』这个一戳就破的假象。
玖朔忽然想为二弟做点什么。
他张嘴想回应柳唯,但要说什么?他能说什么?
而且--没来由地,他不想和其他人分享柳唯的任何事物。
『我吃饱了……我要去书房唸书了……』柳唯洗好碗,默默地放在架上,走入自己房间。
这段时间家人还是不停地谈笑着,丝毫没有察觉柳唯的离去。
玖朔生起一股莫名的衝动,想知道柳唯话里说的到底是什么,便匆匆收拾完毕后便跟了上去。
柳唯今天比平常更加魂不守舍,他踩着虚浮的脚步走进自己房间,拿出一张看似奖状的东西走出来。
他走到客厅的垃圾桶旁,盯着奖状好一会儿,手指抚着上头的烫金文字,最后柳唯一咬牙,闭上眼把奖状撕成四半,扔进垃圾桶内,头也不回地回房。
玖朔拿起垃圾桶内的纸张,本来不抱什么期待的他在看清楚上头的文字后瞪大眼睛。
这是一个全国性的艺术性比赛,就算对艺术没兴趣的玖朔也略有耳闻,在这比赛得名的人还可以出国参赛。
柳唯居然得了第一名?
他脑袋嗡嗡作响,有种为二弟感到骄傲的欣喜,随即想着自己是否该把这件事和父母说。
犹豫了一下,他决定隐瞒这件事--第一名又如何?这不是他们要的啊。
玖朔小心翼翼地将奖状的碎片收起,把它夹进自己书柜里的其中一本书中。
连他也不懂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但当他把书放回柜子里时,心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像是自己和柳唯分享了某种祕密似地--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事情。
只属于『他们』。这个词汇咀嚼起来多么美味。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甚至还想更进一步佔有。
当玖朔察觉这份在不知不觉中茁壮的感情时,他已经控制不住了。
※※
柳唯靠在宴会厅外的柱子边,忘我地研究摆放在入口的装饰花,甚至还把绑着的缎带拿起来研究。
「原来你在这里。」
回头看见带着无奈笑容的玖朔,柳唯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时间,「啊,大哥……对不起……」
二十分鐘前受不了里头喧闹的人们,柳唯向玖朔说要出来透透气,就在外头逗留到现在。
「别道歉,我只是担心你的状况才出来看看。」玖朔抚着柳唯的脸,「你看起来很累,要先回去吗?」
「我……还可以。」他不能让大哥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因为只有大哥不一样,只有他……曾经保护过柳唯……
就算年幼的记忆很模糊,但柳唯依稀记得玖朔跟自己玩耍的时光。
『柳唯,这样很危险。』
『你不可以做让妈妈、爸爸生气的事情。』
『柳唯,你要乖一点,这样爸妈才会疼你……』
『柳唯……你……』
过往的殷切叮嚀闪过脑海,柳唯脑袋忽地发晕,他闭目蹙眉,想把这晕眩赶出身体。
感觉到柳唯的勉强,玖朔蹙起眉头。
他知道二弟不擅长应付人群,但是他还是决定带着柳唯过来,让亲戚知道自己的弟弟并不是只有『两个』。
柳唯从未参加过任何碰见亲戚的活动,因为父母耻于让他出现于亲戚面前。
『他一定会成为笑柄。』
『其他兄弟都这么优秀,怎么会出一个这样的笨蛋?』
『有人问就说他身体不好就好了,不准透露任何关于柳唯的其他讯息!』
在参加聚会前,父母总是这样耳提面命,久而久之,鲜少来往的亲戚也忘了他们究竟有几个兄弟。
每次看到那对夫妻就是带着三个儿子,那应该就是只有三个小孩吧?
四个?剩下那个是谁?没有印象啊。
父母眼中的『污点』,理应被无视,所以慢慢地,在家里没有人看得到柳唯的身影、听得见他说的话。他的笑容、他唤着『大哥』的声音--玖朔早已忘了是什么样子了。
连柳唯自己也逐渐封闭自己的心,逐一切断他与周围的连结。
最后跟兄弟们的也--
玖朔不想再让『那件事』重演,所以他要带着柳唯建立更多牵绊。
但他这么做真的好吗?柳唯真的能接受其他的人吗?
或者说--玖朔自己能接受柳唯亲近外人吗?
「喔?这不是徐家的大哥吗?」一个中年妇女带着另一个和柳唯年纪相仿的女性朝两人走来,她身上过于浓郁的香水味令柳唯偏过头去轻咳。
玖朔在脑海中搜寻妇女的资讯,好不容易才想起她是母亲那里的远亲。
「您好,很久不见。」玖朔把手放在柳唯腰后。
柳唯逼自己挺起腰,「您、您好……」
「都长这么大了啊,哎唷,真是一表人材。」妇女满意地审视玖朔后,再看向柳唯,「喔?你是……武辰吗?」
柳唯呆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比较好,他偷偷覷着玖朔,「不、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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